“你跟我走!”明明自己的手还受制于人,傅香浓却反过来拉着南天齐往外走。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傅香浓将他拉出厅外,又怕人多嘴杂,万一他待会儿火大,说出什么话暴露身分就完了,想来想去,她只能把人带回自己房中。
“这就是你宁愿装鬼也不和我相认的原因?”
房门一关,南天齐立刻怒气冲冲地将她扣于双臂与门板之间逼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沦落到成为青楼鸨儿?”
“齐爷是吧?您说些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既然他找来了,傅香浓也只能装傻到底。“您当众和李员外争夺我,的确让我很有面子,可是想到你差点砸了我的场子,这可让人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要再跟我装疯卖傻!”
南天齐一气之下扯掉她覆面的紫纱,瞧见她左颊上几近三寸长的淡色伤疤,瞬时倒抽了口气。
“是谁伤了你?”
他无法置信地抚上那条疤痕。要多深的伤口,才会留下如此伤痕?他细细瞧着,像是也有人往他心口砍上那么一刀,痛得他恨不得立刻将对方碎尸万段。
那毫不掩饰的疼惜与痛心,深深打动了傅香浓。
他彷佛怕碰伤她,又恨不能抹去那道伤,她感受着如此矛盾却又盛满无限温柔的抚触,没人知道她究竟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制止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还好,还好老天爷没让她从他眼中看见半点嫌恶。
能让他搂在怀中疼上那么一回,她已经了无遗憾……
“不劳您费心,那个天杀的恩客早在毁我容貌的同时,就被我当时的嬷嬷找人宰了。”她收拾心绪,眉一挑、眼尾一勾,故意朝他送个妖媚秋波。“难得齐爷不嫌弃奴家破相丑貌,还那么心疼人家,刚刚您闹场的事——就算了吧!”
看着她在他胸口挑逗的纤指,南天齐顿时一愣。
这容貌……分明就是香浓,可是方才见她八面玲珑地周旋于男客之间,一点也不像他羞涩的妻子,此刻卖弄风骚的妖娆神态,和令人反感的低俗语气,更与香浓知书达礼、贤淑温婉的气质截然不同……
“呵,齐爷您那么深情款款地盯着奴家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明明是头一回见面——”
“胡说!你明明是香浓、是我的妻子!”
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就算言行举止不同,但那眼、那眉、那声音、明明就是他深爱的妻子!
“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装腔作态,想让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不想让我在青楼中认你。”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你真傻!无论发生何事,我对你的爱都不会改变,是身为丈夫的我没用,害你沦落至此,我对你只有愧疚与不舍,绝没有半点嫌弃!”
这番深情,让傅香浓庆幸自己没爱错人,却也更加坚定不与他相认的主意。在弑君计划中得赔上的命,有她一条就足够……
“原来齐爷您如此深情呀,可惜您认错人了,我香嬷嬷倚门卖笑,一双玉臂千人枕,“夫君”何止千百?”
她轻浮调笑说:“不过不打紧,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究竟发生何事,我也早不陪寝,但是瞧您这忆妻成狂的痴心模样,还满教人心疼的,要我破例陪您春宵一度,以慰您思妻之苦,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只要您付得起千两白银——”
“香浓!”
她心一震,仍佯装无事。
“嗳,都说了我不是——”
嘶地一声,南天齐忽然粗暴地扯破她丝薄衣衫,将银白肚兜稍稍下拉,果然瞧见她左胸上有着一块弯如月牙的小小胎记——
第5章(1)
南天齐的眼熠熠发亮地锁住她。
“相貌、声音或有相同,但是连胎记模样、所生之处都一模一样,你觉得这种巧合会有多少?”
一时间,失而复得的喜悦充塞他胸口,让他再也无所顾忌地吻上她的唇,双手抚摸她柔嫩如昔的雪肌,藉由这一切再度确认她是真非幻,也才让他不至于因为狂喜而疯狂。
如果可能,傅香浓多希望能永远留在此刻。
发现她身在青楼,丈夫不曾有半句辱骂、没有半点鄙弃,仍然爱她、要她,那爱怜如昔的吻、火热如昔的爱抚,让她的心和身无法控制地颤动,这些年为了报仇隐忍的心酸、痛苦,竟如此轻易地被他此刻的珍宠一一化去,只剩下满怀柔情……
“香浓……离开这儿,跟我走……”
但耳畔的呢喃刹那间将她震醒过来。
不,她不能跟他走!
既然他活着,她更要杀了昏君。
她知道朝中官员大多不信他会叛国,而是被设陷入罪,如今奸相已死,只要再除了昏君,南家沉冤得雪不是没有可能,到时他不用隐姓埋名,可以和翔儿父子俩光明正大地活着。
没错,只要她牺牲自己——
猛然回神,傅香浓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抱上床,他的衣裳还算整齐,自己倒已衣不蔽体。
“齐爷,在我这儿想白嫖可不成哟!”
傅香浓趁他不备,一脚将人踢下床,好不容易才压住羞涩,忍着不拉来被子遮掩自己,还得硬扯出轻蔑笑意,迎视他愕然的眸光。
“我香嬷嬷在风尘打滚十多年可不是混假的,见过我这胎记的男人没成千也有上百,以为长得还算称头,就想装成痴情汉子来蒙我和你春宵一度?呵,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又太小看我了!”
她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穿回衣裳。“不管我是不是真长得和你妻子一模一样,总之我不是什么香浓,想碰我就先捧上大把银子来再说,只要钱砸得够多,要我喊你几声夫君都成,否则……门儿都没有。”
南天齐起身,看着她那副势利嘴脸,再听她说什么见过她胎记的男人成千上百,心中宛若万针穿刺,痛得无法言喻,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到底该相信她说的,还是自己亲眼所见?
“你——”
“什么你呀我的,奉劝你一句,今后可别再在我这儿惹事,朝中不少高官都是凝香楼里的常客,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去吃牢饭,今日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走吧!”
南天齐真的被她搞胡涂了。
“为什么我都说我不在意你身在青楼,你还是不愿和我相认?难道你真的不是香浓?”
“早跟你说不是了,还问?今晚我被你闹乏了,不管你想做什么,嬷嬷我恕不奉陪。”
她云髻斜乱、衣襟微敞,看似有些烦躁地伸手往房门一指。“快走吧!再继续在这儿耍赖,休怪我叫人来撵,不给你面子了,齐爷。”
“别再用那张脸说这种话!”他一手挥落了几上的兰花盆景,痛心地说:“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不许你再用那张和我妻子相同的脸孔,做这种送往迎来的生意!我能养你终身,把青楼关了!”
“呵,齐爷,你算哪根葱,要我把青楼关了?你要养我,还要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养呢!”
她扫了眼地上的碎烂瓷盆,走上前,不由分说便取下他挂在腰间的一块方玉。
“你做什么?”
“做什么?你占了我便宜又毁了我名兰,拿点赔偿也不为过吧?嗯,这玉质地莹润、色泽鲜翠,应该值点钱……”她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还不走?好,下回您带上万两黄金,香儿就在房里陪您三天三夜,随您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