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没想到孙杰还会回到村子……自从他中举之后,就娶了恩师的女儿,去遥林县当了县老爷,以为再也不会回到金家村的……哪里知道,他还是回来了,回乡开起私塾当起夫子来了……”
“从一个县官变成夫子?他犯事了?”
“他是个正人君子!才不会犯事!是他的恩师被朝廷上的党争波及,连带孙杰也丢了官位!其实不当官也好,孙杰他太正直了,这样的人定上仕途实在太危险了,随时丢了命都还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他最适合的,就是当一个作育英才的夫子,要不是他娘亲非要他光宗耀祖,他又怎么会去娶那个女人……哼!那个没用的女人,只会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结果她父亲垮了,她就受不住倒下来,成日忧思,最后病死了。这种只想享福不愿吃苦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孙杰!”金顺儿说得恨恨的,可见当年很是吃过那个官家千金的苦头。金宝生还来不及对这一出肥皂言情剧发表什么个人看法,就对上金顺儿瞪向她的恶狠狠目光,活似要拆了她似的。
“你不要这样深情地看着我,我怕你看得太用力,会不小心爱上我。”金宝生一时忍不住,口头调戏道。
“……”金顺儿满脑袋的火气突然被金宝生莫名其妙的话给打了个岔,一时有点难以为继的感觉。不由得觉得跟这样形迹脱线的人计较的自己有点儿傻,如今金宝生变成这样,还会是孙杰心目中的良配吗?
“我……听说,孙杰正在往天都赶,或许他是打算先来看你一面,更或者,是来接你回金家村。你怎么想?”金顺儿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有些艰难地问。
“我没打算回金家村,也不打算嫁人。”她才二十五岁好不好……上辈子过早的结婚,是因为对自己身体能撑多久不抱期望,遇上个心仪的女人,自然就马上结婚了,渴望给家里留个后,就算在下一刻就死去,也还有人可以代他承欢父母膝下。而现在,身强体健的,活到九十九都没问题,那么,结婚不结婚的,都不用太早放进人生的计画里了。
“你作梦都想嫁孙杰的不是吗?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矫情?”
“我都离开金家村十几年了,十几年的时间还不够我改变主意吗?”金宝生耸耸肩。
“那可是孙杰啊!你在胡说什么!”金顺儿气她一副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不由得大叫。
“不喜欢他了也不成?谁规定的?”
“你——你、你凭什么敢这样对他嫌弃引”
“你为什么生气?我嫌弃的又不是你。”好无辜的样子。
“你——”金宝生看了看天色,对金顺儿道:
“已经有些晚了,我有事得出宫一趟,就不跟你聊了。回头见!”摆摆手,快步离开树林,不理会金顺儿在她身后气得跳脚。
在走到神武门附近时,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就多了,他们也都注意到金宝生这名女财主的到来,都热络地过来打招呼着。
“金大姐儿,哪儿去啊?”
“金大姐儿,要出去是不?让小的帮您提包袱吧,别累着您了。”
“金大姐儿,需要给你叫马车吗?”
“金大姐儿……”
金宝生只得含笑地一一应付,借口有要事,很快溜出宫去了。
唉,人红就是累……真希望早日赚到可以宅一辈子的钱,好好宅在家里享福,不必管这些人情世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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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金川的马车已经驾过来了,请上车吧。”一名年约四十来岁、作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背上绑着一个大包袱,手上还提着一只木制箱子,主要放的是老爷最心爱的书籍,一路上打发时间要看的。
“孙叔,那只书箱挺沉的,还是我来提吧。”孙杰已经多次想要亲手拿一些行李,都被老孙不客气地拒绝。当然,这次也是!
“老爷!您是读书人,是举人老爷,您的手是用来读书写文章的,不是用来干粗活儿的!这事儿就别说了!”很强硬地再度拒绝,然后向那辆缓缓停在家门前的马车走去。
老金川家里经营的是村里唯一的一间杂货铺,由于每个月都会到城里去进货几次,于是也顺便做起了马车载人的生意,赚取一点路钱。平日最远也只跑到县城,不过自从上个月孙举人老爷的管家来找老金川,说要雇他的马车上天都一趟,让他好好合计合计。于是老金川便立刻四下奔走揽客,问人有谁要搭马车去天都办事的、进货的、探亲的,甚至是去见见世面的,都趁这次难得的机会赶紧一道儿去。要知道,天都虽然不算太远,走路十天也就到了,但更多的人是一辈子也没机会去天都一次的!
这次的动员很成功,老金川招揽了十个客人同去,手上更列了长长的一张单子,都是村里人委托代买的物件,让他走这一趟长途的路线,算是小赚了一笔。而且旅费由十个客人一同分摊,对每个人来说都不算是难以承受的天价,所以大家都很满意。
愿意走上这一趟长途旅行的人,家里算是有点余裕的,可说都是村里的有钱人。而孙举人正是金家村最有身分地位的大人物了,所以当孙举人上车之后,大家都连忙问好,并将最好的靠窗位置让给他坐。
孙杰温和有礼地向众乡亲问好,一阵寒暄之后,由管家孙叔挡在前方负责跟众人话家常,让孙杰得以安静地坐在靠窗的角落看书,不被打扰。
虽然目光盯在书上,但心思却不在上头,想着的,是金大婶那一家人的嘴脸。
金大婶是金宝生的家人,但只是后母,终究不是亲生母亲啊,在得了宝生所有的工资,买地盖房娶媳妇嫁女儿的,哪样不是得自宝生的钱?但却没有半点感激之心,反倒还认为即将退役回家的金宝生将是家中多余而无用的累赘,想要写信叫金宝生想尽办法留在宫中工作,再不然就留在天都找个活儿养活自己,就别大老远的回家来了。家里这几年又添了人口,正愁房间不够住呢,说是就算金宝生回家来,也只能窝在灶房暂时安置了,因为没钱给她盖一间新屋子……
金宝生的家人都目不识丁,想写信当然只能请人代笔,若是去找了专门代写书信的秀才,还得给钱,于是舍不得花半毛钱在金宝生身上的金大婶便理所当然地找上了孙杰的学生代笔,仗着的是与孙家有几分交情——
当年金宝生的亲娘在世时,曾经帮助过落魄的孙家母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而今孙杰辞宫归故里,对人友善,从不盛气凌人。但他举人大爷的身分摆在那儿,对村民来说是高高在上必须仰望的存在,大家尊敬之余也不敢有所冒犯。金大婶就仗着被孙杰礼貌地叫声“大婶子”的身分,命令私塾的学生写信。那名学生不好违逆,在写完信之后,立即跑来向师父报上口。
于是,孙杰这才知道金宝生的处境竟是艰难至此,心中下由得生起一些火气。他已经忘记金宝生长得怎样了,只记得是个很黑、很粗壮、木讷口拙的女孩儿,就跟一般村姑没两样;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金宝生的孔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