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云,看似有具体形貌,可探手一摸,却是缥缈。
十年后的今天,他当真远去,而舒忻宇也觉悟了。
野兽应该在属于它的天空下自由生存,而她,只要能够远远看着,就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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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呈礼接受严纬凡的邀约,加入了这一次的摄影计划。
这组团队共有五名摄影师,除了他和严纬凡是台湾人之外,其他人皆来自不同国度,其中有个专以拍摄自然奇景出名的美籍摄影师James,蒋呈礼非常信服他。
年逾半百的James一头华发,体力却好得惊人,上山下海永远抢在他们这些年轻人之前。他的太太也是台湾人,因此他懂得一些中文。蒋呈礼第一天见到这位老者拍出来的相片,惊为天人,自此便以他为师。
难得见这唯我独尊的小子也有听人指使的一天,严纬凡啧啧称奇。“我看天真要下红雨了,James居然可以把你治得服服贴贴的。”
蒋呈礼懒得理他。在自然中摄影和在摄影棚全然不同,一个具备所有要素,灯光化妆全准备好,可拍摄风景却得看老天给不给面子。有时他们为了撷取一个画面就得耗上三、五个小时,等待物种出没,捕捉那仅存三到五秒的美。
但毕竟还不习惯,多数时候他总是失手,落得一手空。为此,蒋呈礼不得不绷紧神经。他在James的指导下开始懂得留意光线的变化,放空自己感受四周动静,他的知觉逐渐与手中的相机合为一体,感觉自己看见的,不再只是事物的表面。
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拍摄方式,掌握其中诀窍确实花费一些时间,但很值得,James对他的表现更是赞誉有加。“你灰常厉害!你的Photo让我豪感动!It\'s amazing!”
对于James中英夹杂的怪异语句蒋呈礼已经习惯。他称赞他拍出来的照片充满灵魂,看透了万物本质,蒋呈礼听着,扯了扯唇。“但连自己唯一在乎的都看不透,又有什么用?”
James听出端倪,眼睛一亮。“女人?”
蒋呈礼没应声,算是默认。
这个晚上,他们在塔劳阿卡一间旅社留宿。塔劳阿卡位于巴西的阿克里州,邻近雨林,十分边陲。巴西人充满热情,相当好客,而人来疯的James更是乐在其中,硬是拉着他一块儿下楼喝酒。
喝着喝着,大概是真醉了吧,否则,他绝不会拿自己的事出来讲。
“我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来这里已过了半个月,白天,他专注面对着自己要拍摄的景物,可心思却已飞扬过海,像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忘了将自己的心绪收入。他想着她、念着她,想得近乎发痛。夜晚,她的豁达、她的怀疑、她的拒绝、她的不闻不问缠绕着他,令他沮丧,他的人生从不曾谈爱,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陷入一座迷宫,只能任由她的喜怒哀乐牵引,找不到正确方向。
James听了,像是心有所感地点点头。“你觉得她不苟唉你,退不退?”
“呃?”
蒋呈礼还不及消化James不甚标准的中文,便听他继续讲。“窝以前也是遮样,My wife是个豪女人,我区哪里,很久不灰家,她都不生起。科是,久了我就怀疑She doesn\'t love me……窝很伤心,so I ask her,你是不是由别人了?不唉我了?喔,她豪生起啊,骂了我一痛……”
James用一脸满足的表情笑着叙述,原来,他的太太不是不在乎他、不爱他,就是因为太爱了,才能忍受自己单独被留下来的寂寞,任他自由自在地到处来去,成全他的想望。而她,心甘情愿,成为那个守候他归来的港。
“Love and be silent,你知倒吗?”James睿智的蓝眸如一潭池水,平静地望着他,说:“这种不缩的、为你豪的唉情,才是真整的唉啊!”
Love and be silent,这是《李尔王》的典故,为莎士比亚的着名悲剧之一。
年迈的李尔王有三个女儿,他分别问女儿们有多爱自己?大女儿和二女儿说得天花乱坠,唯独三女儿,讲不出太好听的话。李尔王为此发怒,却在最后落难之际感受到三女儿对他的爱有多深刻,那是无法诉诸言语的,沉默的爱。
James这番话也震撼了蒋呈礼。“我……我没这么想过。”
他对爱情的认知太浅薄,过去他惯于做被需索的一方,以为爱情就是这样,被要求、被占有,但Love and be silent,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爱的方式。
他想到那时候在台湾,他问她:“如果我不在了怎么办?”
她闻言,乌润的眼闪过了寂寞的光,却还是笑着,尊重他的决定。“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啊!”
当时他不懂她怎么可以如此豁达,是不是不够爱?他为此闹脾气,幼稚地想反正她也不在乎,但选在最后一刻才告诉她,其实也是希望能够得到她的不舍……结果,他以为自己失望了,事实却不是这样——
他知道,他错了。
“我说我要出国工作,她分明露出了一脸想哭的表情,却一句话都没说。”他一口饮尽手中啤酒,粗糙酿制的酒液喝起来特别苦涩,蒋呈礼任由那滋味淹没自己。“我不懂她是怎么办到的……”
“因为她唉你。”
“嗯。”他现在明白了。
原来爱的方式千万种,不是只有任性、一股脑儿地盲目索求才叫爱。他抬头,看望满天星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有个女人以这样的方式爱他,可他不但没领会,甚至怀疑、愤怒……
他想,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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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摄影原本为期半年,但蒋呈礼的加入让计划更为顺遂,三个月后,Case结束,他回台,同时也和严纬凡接受母校的邀约,参与他们主办的一场活动。
飞机上,严纬凡听闻了丁艾玲的事,数落了他一顿。“我一直觉得这种事迟早会发生在你身上,果然!唉,小宇打击一定很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结果这事怎样了?”
“什么怎样?”
“就你有没去慰问一下人家?跟人家讲天涯何处无芳草,本人已经名草有主,不要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蒋呈礼从鼻孔喷气,显然觉得他有够啰唆。“为什么要?那又不干我的事。”
“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人家为了你自杀耶!妈喔,你该不会也这样跟小宇说吧?”
蒋呈礼没回答,摆明默认。
“天啊天啊天啊,你这人没血没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发生这款歹志,人之常情好歹该关心一下,结果你不闻不问,我这个外人都心寒了,何况小宇?我讲的话你到底有没听进去?我不是叫你多给她一点信心?”
“她叫我去看别的女人,我拒绝了,这样还不够给她信心?”他不懂。
“你这不叫给信心,是让人觉得你无情!”严纬凡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小宇啊,就觉得你今天可以对别人这样,难保哪一天对她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