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一同用过膳以后,她打了水净身,回到房里以后,是一天当中他最喜爱的时光。
夫妻俩独处,她安静刺绣,他在一旁擦拭猎刀、削竹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些家常事,很寻常,他却很喜欢。
“别绣了,伤眼。”他上前劝道。她老为了省些打油钱,不肯多点盏油灯,久了伤眼。虽然她绣工很好,拿到市集去可以换不错的价钱,他还是宁可自己多猎几头野猪。
“就快好了,等我绣完这条帕子——”
他直接熄了油灯。“我想睡了。”
“你、你这是——”她没辙,只得放下针线,到床板上陪他。
黑暗中,他神来手臂,让她枕在肩窝上,抱牢了娇躯,这才踏实。
他以前——不会这样的,现在却非得搂得密实才肯睡,或许是历劫归来,缺乏踏实吧!他如今偏凉的体肤,她触着总是心疼,想暖暖他。
他不安分的手朝纤腰探抚而去,抽掉束带,敞开后的年轻女体泛着微香,细致肌肤总是令他爱不释手,一再揉抚。
她呼吸微微急促,显然也被他挑了情,他身子蹭了上去,叠上柔软躯体。
这事,起初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只是凭着本能碰触、纠缠,到后来爱极了这销魂滋味,她的身体好温暖,他喜欢进入她时,她细细的呻吟,喜欢在她的身子里,被她柔润包容着的感觉。
他吻吻她的唇,下身动了起来。
这床板子睡起来不舒服,做起夫妻情事来也不方便,每当他顶弄娇躯时,力道深了、狂了,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教她羞极了。
但那并不是不爱,他分辨得出来的,她是喜欢他对她做的事,他看得见她欢快的神情,知道自己带给了她快乐。
他的妻子怕羞,白日里总是不肯与他搂抱,她说别人家夫妻也是如此,怕要被说伤风败俗,他不想让她为难困扰,也依她,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上了这张木板床,才能依着心意亲近她、占有她。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他随便一个术法,就能让她过富裕日子,可他没有这么做。一来,他不愿破坏这世间的生态平衡,二来,与她一同吃苦、攒着每一分钱的日子,其实很好。
柴一根根用斧头劈,流了汗会有她端上凉茶、送条巾子替他拭汗。
费尽心思买了一根紫玉钗,那是他真心实意想待她好,心里头踏实。
为了一颗蛋,谁也舍不得吃,两人分着解决了,那浓情深意,城里的富豪又几曾体会过?
旧衫缝缝补补,称不上体面,可每一针每一线总是她的心意,旧是旧了些,倒也不破不烂,新年时,她总记得给他裁件新衫宠宠他。
一年又一年过去,他记得,约莫是穿过了三次新衣吧,而后,她开始烦恼。
“王家婶婆今天又问我了,为何这肚皮还是没消息?”
还说——叫你家男人晚上赶些工呀,别上了床就赖着睡死。
她才羞死了呢!
丈夫还不够赶工吗?要不是顾虑她身子骨吃不消,怕是要夜夜缠着她。
“没消息就没消息,不急。”他也总是这么回他。
还不急呀?成亲都三年多了。
她开始皱眉,怕是自己身子有问题,于是寻着坊间偏方,听说哪帖药有效便喝,他怕她喝坏了身子,不许她再喝药。
“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要孝谁?”男人的爹娘早死了,更别说男人也早不在了,传谁的后?
他要她别往心里去,劝说了数月才教她放弃,顺其自然。
那一年夏季,向来身强体壮的他,难得生了场病,蜷卧在床上病息奄奄,神智浑沌间,仍知晓她始终伴在身侧照料。
稍稍好转后,她对他的态度有些许变了。
并无太大差异,可他还是察觉到了,有时会望着他像在深思什么,他抱她,她也有意无意地避着,那段时间总不让他碰,推托他身子才刚好。
她别扭了一阵子,这让他很难受。
后来,她让他抱了,可是他再也感觉不到,以往的那种纯粹的快乐,她眼中有挣扎、有矛盾。
如果她不爱他抱,那么,他便不抱了,他不想教她难受。
从此,他再也没在夜里与她亲密。
然而,她却越来越沉默,有时,会偷偷哭泣。
他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抱她,她的身子愉悦了,心却在抗拒;不抱她,她还是不痛快。
直到有一回,她主动对他吐实。“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丈夫。”
他沉默着,没答话。
原想瞒她一辈子,可既然她知道了,那就是知道了,他不会再费心狡赖抗辩什么,也没想问她究竟是如何得知。
“我的丈夫……人呢?”
“死了。”他顿了顿。“他要我来报讯,我说不出口。”
她闻言,闭上眼,泪如泉涌。
他担心她哭得厉害,站不住脚,上前扶她,却教她挥开手,跌跌撞撞避着不让他碰。
他看着落了空的手,很平静问她:“你要我走吗?”
原是想照料她这一生,可她若不允,他也不能强赖着令她痛苦。
“走?”她昏昏沉沉仰眸。
他不是她的丈夫,他们之间的一切便叫悖德偷情,她背叛了丈夫,失了贞洁,这在村子里是要被乱棒打死的,更别提……他甚至不是人。
可悲的是,有再多的理由,她这个头还是点不下去,她已经离不开他。
新婚丈夫是媒灼之言而来的,她还没能更深入与他相处,便失去了,这三年多来,真正与她在一起的是他,真正疼她惜她的是他,替她劈柴打水、同甘共苦的是他,与她一同领略男女欢愉的,都是他……
她——爱他。
尽管他不是她的夫婿,她还是爱他。
她该怎么办?她完全没了头绪。
她没说要他留,也没开口要他走,于是他还是留了下来,等她作好决定再告诉他。
白天,他还是上山打猎,劈些干柴回来,而她也仍是那个娴静持家的好贤妻,归来时仍有热腾腾的饭菜可吃。
一天,又一天过去,她始终没有开口要他走。
有时,夜里太想念她的温度与柔软身子的触觉,他张手拥抱,她僵了僵,却没再推开他。他亲吻她时,她闭眼落泪,于是他想退开,她却紧紧抱着他。
“别……用这张脸。”她没有办法,对着丈夫的脸孔被另一个人占有。
只要不是这张脸就可以了吗?
于是,他撤了仿容术,让她看见他化身成人时的样貌。
“很……好看。”她抚着他的脸,哭哭笑笑。
他已经无法分辨,这样究竟是快乐或伤心。
对他而言,这件事仍是无比欢快,但是对她而言,已经不是纯然的愉悦。她只是要求,别在这时用她丈夫的脸,没拒绝他的求欢,笑着落泪,在欢愉中痛楚。
人类的情绪太复杂,他不懂,只知道,无论他待她多好,她都快乐不起来了。
“告诉我,你的名字……”
“没有。”他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
于是,她唤他湛寒。
他有一双深潭般清湛的眸子,一记寒凉淡漠的性情,她总是这么喊,他也总是知道那是在叫他。
直到有一天,他们的事被村民发现了。
有人指证历历,说她在夜里与不知名的男子交媾,有悖妇德。
她没有为自己辩驳任何一句话,她失贞失德是事实,无话可说。
事情沸沸扬扬传开了,为导正村子里的风气,终于请出村长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