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拿回报纸,叶容华又抽走,扔开。“别看报纸了,我们幼稚园需要请人帮忙,不嫌委屈的话,要不要来?我跟园长说一声。”
之前是没放在心上,现在既然他想找工作,那她可以帮这个忙,园长看她的面子,应该没问题。
他这个性从不懂与人相处,要真让他去工作,八成被排挤。
他可不像耿直又好脾气的临江,绮情街票选出的最差人缘代表,不是没道理的,就像一开始对她那样,换作一般人,不记恨到下辈子才怪。
她得将他放在看得到的地方,好歹有她帮忙打点关照。
“好。”他连想都没想。
“答应得这么爽快,你都还不晓得要做些什么呢!”
“都好。”能够待在有她的地方,做什么都好。
“啊,对了,有一件事……我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可是现在……我觉得……你……那个……”既然他已经在为他们的未来打算,也释出这么大的诚意了,这个时候说似乎时机正巧……
湛寒似乎觉得她难得的别扭很有趣,欲言又止中还带着不知名的羞意,撩起他的好奇。“你说。”
“就——我妹和她男朋友的婚期定下来了,我听他们在讨论好像婚后要住在我们家。男方父母不在了,手头也没有很宽裕,我爸妈是觉得这样可以替小俩口节省开支。”
“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听出重点。
“那我是想说,我家也没有很大,我和我妹的房间还是后来硬把一个房间隔开,我们才有各自的隐私空间,地方真的有限,隔音更差,所以我才会死命拒绝,不让你在我房里乱来……呃,那不是重点。”赶紧拉回正题。“所以我是在想,如果我搬出来,把房间打通当他们的新房,应该是最理想的安排吧……”说到最后,她笑容已经撑得有些牵强。
“容华……”湛寒皱眉。
一直都知道,叶家父母偏宠小女儿,从小到大,她一再地退,退成了习惯。
那对父母总是一迳为叶婕妤考量,鲜少考虑容华的立场与感受,容华不也是他们的女儿吗?他真的不懂,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容华心里又怎么可能不难受?
“没关系。”她笑笑地回应他。“我只是想说,如果我搬来跟你住的话,你就不用老是半夜跑来找我了,而且这里离家里近,父母那里照顾得到,两个人一起也省房租,只是不晓得你欢不欢迎?”
“好,搬来跟我住。”他想也没想。那些人不要,他要。
“那就说定喽,半年后他们结婚,我就搬过来。”
湛寒望着她,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想了又想,轻轻吐出一句。“在我心里,你比谁都还重要。”
口吻如此慎重,他没有讲情话的自觉,只是想让她知道,她也被人很重视地看待着。
她微讶,而后笑开。“我知道,谢谢。”
第7章(1)
时序逐渐进入夏季,从初春开始就特别热,即将过端午节,气温更是飙高得不像话,活像烤炉似地快将人给烤熟。
端午节的前一天,因为放连续假,她在家中帮忙包粽子,煮好便立刻趁热提一串过去给他。
前两天,她问起他喜欢的口味,特别标记起来,送过来给他的都是她亲手包的,有香菇、栗子,没有他讨厌的肥肉。
到门口时,她没按门铃,直接开门进屋。
自从说好等妹妹婚后要搬来与他同住,他便将钥匙交给她了,以行动告诉她,有他的地方,随时都为她留了一方容身之处。
推开厅门,没看见他的人。
她先将粽子拿到厨房,顺便将后阳台昨天洗的衣服收进来,绕着室内找了一圈。
怪了,没看到他的人,真出门去了?
上个月初,他开始到幼稚园工作了,他还是不爱说话,不爱与人应酬往来,她试过几次,想改善他的人际关系,只是他自己似乎并不在意,目光一心一意只想看着她,她都快拿他没办法了。
亏她之前还担心他被孤立排挤呢,结果他自己根本就乐在其中。
既然人缘没改善,他又会去哪?
抱着晒干的衣服,打开房门,将衣服挂入衣柜,借着开启的衣柜门内侧长镜,映出斜后方床铺上缓缓蠕动的黑色物体……
她僵住动作,惊恐、胆怯地慢慢转回身。
她没有看错、没有眼花,盘踞在那张她前一晚还躺过的床位上的物体,教她张大了眼,瞬间脑袋空白,动弹不得。
恐惧急速攀升,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心胆俱裂,连喊,都喊不出声——
她退开一步、再一步,跌跌撞撞地逃离,脚下一踉跄,狼狈地滚落楼梯间。
当额心撞上地面,剧痛袭来,下一刻,昏暗取代了所有的知觉。
只因为——那尾活生生盘踞在床间的黑色巨蟒。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被十万火急地叫来,孙旖旎还没弄清楚状况,盯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叶容华。“为什么她会只剩两魂六魄?”
“被我吓的。”
“啊?”
“她看见了我的原形。”
“……那就难怪了。”正常人哪受得了那一瞬间的震撼教育?惊吓指数绝对破表。
“不过你没事干么去吓她啊?”想考验真心也不是这么个考验法,总得给人家一些心理准备呀!
“我也不想。”他讨厌端午节,每到这几日,他就特别虚弱,家家户户的驱邪物品,让他几乎散尽真气,化为原形。
孙旖旎不同,她是仙人渡持,非妖非魔,自然无碍。
“我想请你帮个忙,在我找回她遗落的一魂一颇前,帮我看好她,别让邪物有机会入侵她的身体。”
“没问题,你去吧。”
他去了她成长过程读过的每一所学校,没有。
他还去了她初恋对象,那个斯文俊秀的学长家里,但人家早已结婚生子,她没有来找这个人。
他甚至去她搬来这里以前的旧居,那个她爷爷会牵着她的手去荡秋千的公园。
那些应该都是她有可能最依恋的地方,但是统统都没有。
你到底游荡到哪去了?
他找了一天一夜,苦苦思索。
最后,他不抱希望地来到河堤边,只不过是她与他闲暇时,偶尔牵着手看夕阳,共食一杯关东煮的地方。
“嗨,你来了!等你好久喔!”纤影飞扑到他怀中,扬起好纯真的灿笑。
湛寒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一直在这里?”
“对呀。”她偏头,甜美笑容大放送,撒娇地将脸腻蹭进他胸怀。“等你一起看夕阳。”
闻言,他收紧双臂,眼眶发热。
他找了她那么久,她却一直待在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乖乖地等他,哪里都没去。
“太紧了……”她皱皱眉,小声抗议。抱太紧,不能动。
“对不起。”他连忙松手。“我带你回家。”
生气了吗?她赶紧拉住他的双手,放回她腰际。“让你抱、让你抱,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她怎么会这么以为?
“可是这里——”她点点他眼皮,又点点他嘴角。“在哭。”
他笑不出来,他眼中的深郁藏不住,她发现了。
“那是因为我有心事。”
“什么心事,告诉我,我帮你。”
他笑了笑。“你只要回去,我就不会烦恼了。”
叶容华甩开他的手,背过身独自坐到河堤边,不理他。
“容华?”
她的回应是——很孩子气地偏过头。
“怎么了?”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她用力腔调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