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在幼稚园的时候断掉了。”
“幼稚园?”她想了一下,那是第五还第六个地方的样子。
“你没有手机,留下那些字条难道不是要让我去找你?”他说。
他的注视强烈而浓郁,他的眼睛或许曾看着她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嗄?”她看着他,红透了双颊,举手略微难堪地掩住自己嘴巴,坦白道:
“说是……也不是。我只是,幻想你会来找我而已。”
“……什么?”
糟糕!他果然露出奇怪的表情。郭凝纯羞到极点,但只能诚实道:
“我请假太久,很多工作没做,已经没办法再拖下去了,所以不能再待在你那里。我想,就算我离开,你也完全无所谓吧。但是这样实在太让人寂寞了,所以我写了字条,幻想着也许你会来找我。”
小时候,家里没有人能够陪她玩,她就会像这样幻想着,然后自己跟自己玩,光只是想像,她就很开心。至少比想像他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离去还开心。
但是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找她了。
她看着林想歌的脸庞,心怦怦跳。
只见他沉默地凝视着她,然后道:
“你是笨蛋吗?”她有一些伤脑筋地笑了。
“果然这样很奇怪吗?但是啊,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说,就像之前每次向他告白那样直接单纯。
她想,他也会如同之前那般,听过,但对他而言不重要。可是,他却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她。
“呃,怎么了吗?”总觉得他今天真的很不一样。思及之前的拥抱,她的呼吸差点又要停住。她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没说,她也不敢问。
她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在长长的注视之后,他道:
“你是因为要工作才走的?”听到他开口,她松口气。他不讲话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嗯。”郭凝纯点头。
“工作完之后?”
“之后什么?”她眨眼。
“……之后你要回哪里?”他停顿了下,说:“回我住的地方?”
“嗄?我……没有啦。”她赶忙摇手。“我不会再去了,你可以放心。我本来就只是暂时去那里而已。”老实说,她已觉得是极限了;如果继续住在他那里,她会变得依恋,而他并不是很欢迎她,所以她一定要在他开口之前就自己先走,要是被他开口赶的话,她会很难过的。
她为了见他,所以鼓起勇气来到他身边;但她非常明白,这个她自己硬求来的魔法是有期限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当时间到了,她就必须面对现实。
他又不发一语地注视着她,直到她快要冒出汗来了,他才道:
“你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嗯……这是最后一件委托,我明天就可以完成了。”她这阵子一直在赶工,所以到处跑来跑去的。
“……那好。”他说,低头优雅地喝着服务生送上来的冷饮。
“咦?”好什么?她依然只有困惑。
他没有回答她。
隔天傍晚,当她完成工作定下坡道的时候,就看见他伫立在上下山唯一的道路尽头。
他站在车子旁边,就好像一直在那里等着她到来。对她道:
“走了。”他打开车门。
“咦……啊?”为什么他还留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一副要她坐进他的车的样子?“那个……要去哪里?”她双手握着横在胸前的背包带子,充满疑惑地问。
他上前,伸手将她肩上的大包包拿下,她只能松开一直抓着的背带,看着他将她总是背着到处趴趴走的大包包放进车内。
“回去了。”他简单地说。
回去哪里啊?回去……他家吗?她想要问,却又像昨天一样不敢问,只能乖乖坐上车。
因为这阵子一直接连工作没有休息,她在车子驶上道路没多久就不敌疲倦睡着了。睡梦中隐约见到驾驶座的林想歌转头看了她几次。好像在注意她的状况,她朦胧地想,他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他这些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言语和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她认识林想歌很久了,而且多少有些了解他,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林想歌,却只带给她困惑。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车子停住了。悠悠张开眼睛,从车窗望出去,那是她先前住过的地方,也就是她后来必须离开的地方,林想歌的住处。
本来以为也许没机会再来了。车子停好之后,她的背包又被林想歌绑架,她有点迟疑地跟着他下车;要进屋之前,仍是带着些忐忑。当自己主动的时候她可以很大胆,可一旦变成被动立场,她就不行了。
面对他,她的心脏,其实只有芝麻般那么小颗。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不过当她一进到屋内,看见自己留下的东西之后,她张大了双眼。
“哇!”她那幅很大的画被放在客厅最宽阔的那面墙,踏进门就可以见到。因此,她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带我来,是要我来把这个拿走吗?”因为很占位置吧!
他转过头,眉间又皱起来。
“什么?”
“其实你可以直接丢掉没关系的。啊,不过你不是会乱丢别人东西的人。”应该要在画上贴一张“可以拿去回收”的便利贴。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的脸色暗下来,道:
“这是你要给我的不是吗?为什么说丢掉没关系?”
她觉得他好像有点在生气,赶快解释道:
“因为,对你没有意义的话,或是你不想要、不喜欢的话,当然是丢掉啊。”
“那你又何必把它留给我?”他质问。
闻言,她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彷佛陷入回忆般,微微笑道:
“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直想到我是在小学时认识你的,我们是坐在彼此隔壁的小学同学呢。像这样,总是想起这件事,忍不住就画了这幅画。这是我的记忆,这一切的开始;但是,我带不走,也不想带走,如果能在这里结束就好了啊……所以我留下它。只是我没想到,居然让你找我回来处理这幅画,让你困扰了,对不起。”她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她做事情老是冲动又不顾后果。
闻言,他的表情更复杂了。
“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好低。“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那样到处去找你?”她愣住。
“咦?什么……什么意思?”他撇开脸。
“你自己想。”
“想……”她……她真的不明白。
“总之,你今天先睡这里。”他这么说,拿着她的大背包走上楼去。
她应该要跟上去的,但总觉得还是等一下好了,现在和他交谈有些困难。她走到客厅的长椅旁,坐下之后才发现,她必须一直面对自己的画。
因为长椅的对面没有电视,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就只有那幅画。把画放在这个位置,就表示坐在这里,只能看着它。
所以,为什么要放在这里?这幅画原本放在三楼,是林想歌不用的房间,不要移动它的话,不是比较好吗?
“不可能是因为想看吧?”她歪着头,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应该是绝对不可能的猜测。她因为自己的妄想而感到丢脸,只好开始转移注意力,随意望望周遭,结果在长椅旁的茶几上看见了一本精装书。
她停住动作。那是原本摆在林想歌床头的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