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怔怔点头。
“所以……”她凝视他的双目,“我们现在已经礼成了。”
他一惊,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与她相握,透露深刻隽永的意味。他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掌,却被她死死扣住房,没有后悔的余地。
“伦,我要做你的妻子,”魏明嫣地道:“从小到大,我的梦想,就是做你的妻子,我要给你快乐——”
阳光坠落在他们中间,他看到她睫毛泛起泪花,整个人在心之烈焰与泉之冰浸中激颤,混合幸福与痛苦。
她凑近,忽然轻啄他的唇,光天化日,不惧众目的,献上自己的吻。
有一种飞蛾扑火的勇气在震荡着他,让他无法自拔,只能随她一起疯狂……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豁出去的感觉了,一如当年在禁宫之中冒死幽会无畏,这一刻,他能感到,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泉水在四周冲刷,她的唇像柔软的蜜糖黏着他、包裹着他,一同滑向悬崖的边缘。他闭上双眼,享受这个长久的亲吻,哪怕就此被打入地狱。
他承认,真的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个义无反顾的女子,让他的心尖一阵又一阵驿动。
如果传说不假,此时此刻,她已经成为他正式的妻。
第4章(1)
长风从黄昏吹到黑夜,停留在她屋里,荡漾风铃,发出一阵又一阵悦耳之声。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嘴角轻翘,自然而然呈现一抹笑意,止也止不住。
颖州一行,她永生难忘,本以为只是平淡之旅,没料到却给了她巨大的惊喜,完成她自幼的心愿。
如今,她是他妻子了吗?王母作证,不能不算。
她笑了又笑,觉得哪怕此刻马上死去,也无怨了。
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现在什么时辰?午夜了吗?
伦还没有回房,他说今晚会在书房处理一些公务,叫她不必等。
呵,也对,陪了她这许多天,也该办办公了,她可不希望自己让他荒废了朝政。他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庆安王爷,有时候皇帝都可以偷懒,他却不能。
夜昙盛开了吗?老远就能闻见那股独特的芬芳飘入房中,她实在太熟悉了,一如在宫里一般。
忽然,她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是他回来了吗?
禁不住惊喜,一跃而起,将门一拉,打算吓他一大跳,然而,来者却反而让她一愣。
“公主还没睡吗?”雪姬笑盈盈地立在门口道。
“是你?”魏明嫣柳眉微蹙。
“在等王爷吧?”雪姬慢悠悠问:“想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吗?”
“还用问?当然是书房。”她打从心里不太喜欢雪姬,总觉得她古里古怪,说话神秘兮兮,脸上总挂着想看别人笑话的表情。
“若我说不是,公主会相信吗?”雪姬去挑眉反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不傻,早看出雪姬对伦的异样,嗅出情敌的气息。
“想带公主去一个地方。”
“我不感兴趣。”已经上了对方一次当,这回她坚守阵地,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她已经是伦德妻子,就要信任丈夫,以防来之不易的幸福成为指尖沙。
“公主用了晚膳吗?”雪姬忽然问。
“当然。”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说起这个。
“公主该感谢我啊,是我换掉你的晚膳,否则此刻公主早已被迷药麻醉,看不了今晚的好戏了。”
“什么?”
“王爷命人在公主的晚膳里下了迷药。”雪姬诡异地笑,“因为,他今晚要去做一件很秘密的事。想知道是什么吗?”
魏明嫣僵住,唇间霎时紧咬,良久不答。
她承认,在引诱自己的恶魔面前,她又一次动了好奇之心。为什么会这样?动不动就怀疑自己的丈夫,亲信情敌?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总有一丝不安吧?她总觉得,伦还有什么在瞒着她……
“公主若想知道,便随我来。”雪姬不在罗嗦,裙摆轻舞,转身便走。
她怔在原地,犹豫挣扎,然而心魔终究占了上风,忍不住跟随那水红衣衫移向月光所在。
草地上,夜昙盛开的地方,她终于看到魏明伦修长的身影。
他正迎风而立,对月注视,仿佛在祈祷着什么,一动不动……
雪姬在一株大树后停住,她亦驻足。两人藏匿着,窥视他的举动。
“王爷,时辰到了。”这时一名侍卫上前道。
魏明伦点了点头,终于有所动作,他蹲下身子,亲手在泥里挖着什么,不用任何器具,以血肉为锄,一点一滴,掘开泥土,捧出一只黑色坛子。
午夜的风飞扬而至,夜昙在吹拂中摇曳,魏明伦揭开坛子,探手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洒往风的方向。
粉末!
银色的月光下,魏明嫣看得真切,那是白色的粉末!
“阿茹……”只听失魂落魄的男子呢喃道:“对不起,直到今天,我才满足你的心愿,还你自由……从今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让风儿带你回家……你不是说,在你的家乡,人死后都会变成星辰吗?将来,托梦告诉我你是哪颗星,让我可以时常看见你,好吗?”
他忽然语声哽咽,垂下头去,没有眼泪,却似在流泪。
手中的粉末一把接着一把扬起,被风吹散在夜空之中,无影无踪。
“知道那是什么吗?”雪姬轻声道:“骨灰,人的骨灰。”
魏明嫣整个人处于震惊之中,无法言语。
“知道他在为谁送行吗?呵,如果质问他,他肯定会骗你说,是他的母亲——其实,那是他的恋人,他此生唯一的恋人。”
唯一的……恋人?
魏明嫣只觉得耳边似有蜂在嗡鸣飞舞,整个世界变得如同大雪般茫然,唯有夜昙的香气,不断吸入鼻尖,带来郁闷的窒息。
魏明嫣坐在床侧,瞪着门口一动不动,直到天明时分,才看见魏明伦缓步踱进来。
似乎没料到她居然醒着,他明显怔了—怔.
“怎么这般好精神?”他不自然地笑笑,上前坐至她身旁,轻抚她的长发,凑近耳边暧昧道:“没我睡不着吗?”
“对。”她直盯他的眼睛,“每次你离开,我都疑神疑鬼,害怕你会一去不回,或者,背着我做一些秘密的事……”
她意有所指,引得他神色微凝。
“怎么会呢?”他故作如常道。
“朝中事物繁忙吗?”她徐徐地问:“怎么昨晚在书房待了一夜?”
“倒也不忙,只是闲了那么多天,京中来信诸多,不能不回。”
“不如我们回京吧,”她注视他的反应,“这里地处荒远,办起公务来总不方便。”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他温柔地笑着,“每年我都会在这儿待上一、两个月,如果急件,信使快马加鞭,也误不了什么事。”
“似乎你很喜欢这儿,”魏明嫣试探,“为什么?要是说风景优美,不如在江南置宅。”
“这儿的气候适合养夜昙,与宫里似,住在这儿,不会那么想家。”他搪塞道。
“哦?原来是为了夜昙?看不出来,你竟这么喜欢这花。”魏明嫣起身移步到窗前,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其实,我倒不觉得它有多美,总是半夜才开,见不得光。若用人作比喻,它不算是坦荡之人吧?”
“它……香气好闻。”魏明伦找了个借口。
“伦,你真的喜欢它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问?”他眉一挑。
“伦,不要骗我,无论做过什么,我都能原谅,唯独不喜欢你骗我。”她给出最后的机会,希望他能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