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跟他面对面的田福乐竟然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但为了要强忍笑意,她的双肩不停抖动。
东方烈怒不可遏的就要起身离去,但她连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对……对……不起!”她忍笑忍得满脸通红,大眼还泛着闪闪泪光。
他深沉的黑眸冒出一簇簇怒焰,“你是该说对不起,因为你愈来愈不像千金女,至少也装个样子吧!”
她努力憋住笑意,“是是是!是我的错,你快吃吧。”
他气呼呼的用狂风扫落叶之姿,将桌上属于他的美食一扫而空,随即起身,“我要去看帐册!”
“不行,说话要有内涵,所以,你得花点时间写诗作词,少看点帐!”他懒得理她,径自走进书房,开始看起帐本,但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田福乐,却将帐本推开,逼他跟她谈些风花雪月之事。
他狠狠的瞪着她,“你还打算虐待我多久?”
“难不成你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子被别人拐走吗?”说完,她便把另一本书放到他面前。
他低咒一声,认命的拿起那本鬼诗集,喃喃念起唐玄宗写的《长生殿》——
“神仙本是多情种,蓬山远,有情通。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
第6章(1)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们听,田福乐竟然叫我堂堂一个城主,念这些鬼诗词儿,她成天在我耳边叮咛,我都快疯了!”
旧城内一栋酒楼里,从回廊后方一个跨院的隐密厢房,传来东方烈的嘲弄话语。
想来还挺可悲的,他竟然得跟手下躲到这里才能畅快饮酒,让耳根子清静一下。
“这女人压根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这么嚣张!我没做好,就绷着一张臭脸给我看,严格又挑剔,烦都烦死了!”
说到这里,他仰头喝下杯中物,只是,凭心而论,圆桌上这些下酒菜,没有一道比得上田福乐做的!
谢颂难得没有老婆在旁监看,加上东方烈这么有酒兴,他也黄汤一杯接一杯,直往嘴里倒,“可不是,小小年纪却老气横秋,管东管西管个不停。”
“环境逼得她不得不成长吧,难得她如此认命乐天,胆子又非比常人。”郭豹吃着油腻的小菜,心里想的却是田福乐做的凉拌水晶苦瓜,又脆又爽口。
“但能怎么办?遇到她,再怎么火冒三丈,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因为连霸爷也不敢对她怎么样!”谢颂已经喝到有点儿茫了。
“谁说我不敢对她怎么样!”东方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所以,你们是有怎么样了?”
谢颂脱口一问,几个微醺的男人精神全来了,个个饶富兴味的直瞪着他瞧。
外人不知道,但他们可以说是看着东方烈长大的,所以他们可以很确定他还没成为真正的男人呢!虽然他们都曾私下为他物色名妓,想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展现雄风,但他就是兴趣缺缺!
“什么怎么样?”
心情欠佳的东方烈还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几个突然凑近他,笑得贼兮兮的长辈们。
“像是搂搂她的纤腰,亲亲她的小嘴,然后这儿摸摸、那儿捏捏啊!”
谢颂说得直接,但东方烈却浓眉一皱,“怎么可能?男女授受不亲!”
这是他娘亲谆谆告诫的事,还有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所以,所谓的“饱暖思淫欲”从未发生在他身上,不过,他没做过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男女交合之事。
“男女授受——哈哈哈——噢!”
放声大笑的郭豹马上被谢颂甩手肘顶了胸口一记,害得他痛呼一声,“干什么?我笑有什么错?我们这几个十几岁就已经娶妻生子,我老婆去得早,但我有生理需求,固定要上妓院,可爷像个男人吗?”
“爷是没有时间、精力去跟女人翻云覆雨好不好,光管理这座城就让他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谢颂马上替主子说话。
“也是,不过再两、三天,傅姑娘一行人就要来了,爷不趁这机会练习一下吗?要不然怎么跟人家姑娘谈情说爱?”
东方烈分别瞪了口沫横飞的两大总管一眼,“你们干脆叫我霸王硬上弓好了!”
“那的确是最快的方法,不过说也奇怪,”谢颂真的不懂,他抚着下颚,一脸困惑,“福乐这丫头也是个唇红齿白的美人,除了爱碎念了点,爷和她朝夕相处,怎么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郭豹也用力点头,“没错,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我绝对会对那娃儿心动。”
“是啊,她没心机,率性又直接,不娇生惯养,擅于打理家务,还有一手好厨艺,而且她照顾弟妹的心思更是没话说。”另一名副总管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
“我们给她一些好吃的、好用的,她全舍不得一个人独享,隔天我们就会在那些娃儿那里看到,这样看来,她其实乖巧贴心得令人心疼。”谢颂突然又感性了起来。
大家热络的讨论着,但东方烈却异常安静,徐徐晃着手中的酒杯,不时轻啜一口,难掩复杂的心绪。
他对她没有什么感觉,真的是这样吗?
脑海里浮现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下子凶巴巴的,一下子又笑眯眯,一下子又因为看到归巢倦鸟,而愁容满面……
在他皱眉沉思时,其他人早已安静下来,以打趣、促狭的眸光紧盯着他瞧,就不知道这个有够迟钝的少年城主,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天大的事啊?
这一日,微暖的冬日下了一场蒙蒙细雨,众人在晋阳山庄里等着迎接即将到访的傅郁林等人。
富丽堂皇的展旭厅内,俊伟不凡的东方烈身着一袭上等质料裁制而成的紫色袍服,神气扬扬,多了抹斯文气息,不似过去冷峻难相处。
“他是可造之材,看到老虎变成猫,感觉挺痛苦的!”
田福乐定睛看着坐在檀木椅上的东方烈,小小声的说着,他此时看来就像是个谦谦君子。
“老虎变成猫?你是在驯兽,还是驯夫?”陆映欣调笑的低声反问。
田福乐顿时双颊涨红,呐呐的道:“什么驯夫!当然也不是驯兽,我这叫点凡成圣,让顽石也点头了。”
“你不觉得失落吗?接下来你就得把他交给傅姑娘了。”
她立刻摇摇头,“不会。”她昨晚已经一再提醒自己,从今天开始才是验收成果的时候,她得把这段日子管习惯的心思收回了,当然,还有一颗不该为他悸动的心,也得沉淀下来。
“他们来了!”厅外突然传来谢颂的喊声。
东方烈立即起身,率众前往山庄的门口等候。
终于,一连几辆豪华马车陆续抵达门口,几名丫鬟现行下车后,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走了下来,接着是一名身着丽服、体态轻盈的天仙美女。
傅郁林一身粉白绸缎再系件绒缎披风,看起来柔弱纤细、楚楚动人,让人直想把她捧在手中好好疼惜,而她身后还有两名丫头随侍,又为她增添一股贵气。
好个羞花闭月的姑娘啊!田福乐望着她的盈盈秋水,一股自卑感莫名涌上心坎,她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到东方烈身上,却见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直勾勾的定视着傅郁林,她的心像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隐隐揪痛着。
“东方大哥,谢大总管……”
田福乐见她一一向众人行礼,她举止端庄,声音软细,像极了一尊要小心翼翼对待的搪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