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平常都会替你照顾他们,你那么勤奋,什么事都做,也要找时间让自己休息一下。”
“我每天在霸爷身边忙来忙去,倒真的希望有个人能专心的替我看着他们,让他们想说话或有任何需求时,都有个对象——”
田福乐深吸一口气,好咽下突然梗在喉间的酸涩,“毕竟最大的也才十一岁,没爹没娘,连姐姐也没办法随时陪伴他们——”她顿了一下,“如果能找到绿荷就好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跟我弟妹们也很熟,去年她被她好赌的哥哥带太白城,我们就断了联络,如果是由她来陪着他们,那再好不过了……”
沁凉的夜风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吹进东方烈的耳中,他蹙眉想了一会儿,颀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几日后,田福乐一如往常的跟着东方烈处理生意上的事,才刚回到山庄,陆映欣就急拉着她到后院去,她一看,就发现弟妹们围着一名清秀的丫鬟,有说有笑的。
那是张熟面孔,一如她记忆中的清秀白暂,眼眶更已经忍不住泛红了。
而陆映欣则笑眯眯的跟她说:“这名刚来的丫鬟,跟一个好赌的哥哥相依为命,这次进来帮佣,就是为了替哥哥挣钱还债的,只不过东方烈已特别交代帐房,一个月只能给她一次薪,不准卖断。”
田福乐已让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能明白东方烈的坚持,若是卖断,恐怖绿荷卖身的钱,一下了全进了赌场。
“那丫头算幸运的,因为旧城和晋阳山庄很近,所以看不到赌、色,但繁华的新城,尤其是在后街出入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吃喝嫖赌样样来,她那个哥哥原本打算把她卖去那里,幸好到新城的路可远了,这丫头也机灵,找到时机就跑了……”
陆映欣突然一笑,看着早已泪水流满面的田福乐,“以后,绿荷就在后院工作,她会时时看着你的弟妹,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谢谢你,陆大娘!”她真的好感激她。
“甭谢我,是你这丫头有金口,老天爷有求必应,还不快去跟老朋友叙叙旧?”
话语一歇,田福乐便已迫不及待地跑向好朋友,久违的两人又哭又笑的抱成一团,连小鬼们也开心的跟着又跳又叫。
随后,绿荷跟田福乐坐在长椅上,一边看着孩子们玩,一边谈分离后的点点滴滴,两人又是彼此安慰,又是互拭泪水,深厚情谊表露无疑。
只是院子里一大群人,没有人察觉到东方烈就站在亭园的柱子后,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
他出神的望着田福乐那张纤瘦的快乐脸庞,总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为什么他会那么在乎她说的话?甚至还破例用威吓的手段,逼绿荷的哥哥不许将她卖入妓院,而这么做全是因为她希望由绿荷照顾那些小萝卜头?
“爷啊?你在偷看福乐丫头?”
不知何时谢颂竟然已经摸到他身边,笑眯眯的轻问。
东方烈一时困窘,双颊乍红,粗声怒斥,“什么偷看?田福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聊天!备车!”
他吼声一结束,便气冲冲的甩袖离去。
田福乐的反应是立即的,“我去忙了!你们要听绿荷姐的话喔!”她连忙弹跳起身,丢下这句话就追了上前。
只是,东方烈是什么时候到后院的?她怎么没瞧见。
片刻之后,田福乐驾国载着脸色难看的东方烈到旧城北方的一处矮房子。
“你在生气啊?”
田福乐看他面无表情的下了车,心里竟忍不住觉得忐忑,“对不起啦,聊得忘我了,爷,其实好巧哦,我跟绿荷是认识了十多年的好朋友,我们是一起长大——”
“叩叩!”他还是没理她,迳自敲着那扇木门,“何爷爷?何爷爷?”
何爷爷?田福乐困惑的看着他,同一时间,木门被打开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见到东方烈,随即笑开,“爷啊,今儿个怎么有空来?”
“爷?噗噗——”
田福乐实在忍不住,怎么大多是爷字辈的人在喊东方烈爷啊!但他大眼一瞪,她连忙闭上嘴。
“她是?”
“一个奴婢而已。”东方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何爷爷跟他是忘年之交,曾经是他心情很差时,吐露心事的对象,但他竟然会带田福乐一起来!
东方烈扶着何爷爷坐到椅子上,田福乐也走了进来,跟着打量起这间小却洁净的陈年旧屋,瞧老爷爷还好奇的直瞅着她,她朝他一笑,“何爷爷,我叫田福乐。”
“福乐,是个好名字啊,福气安乐,你爹娘一定很爱你。”年近八旬的老爷爷笑呵呵的看着她,又看着闷闷坐在一旁不说话的东方烈,“这还是爷第一次带人来,每一回,他都是骑马过来,为我这个被自己儿子弃养的可怜老头送来一些吃的喝的,还有衣服……”
“老人家怎么愈来愈罗唆。”东方烈微窘,口气也艰涩。
“好好,不罗唆,瞧他害羞了,呵呵呵……”
“何爷爷!”他吼了他,但田福乐却像发现新玩意儿似的直瞧着他,“看什么看?”
“天啊,你真的脸红了!”她莞尔一笑,没想到他这么可爱,“爷,老实说,你的个性和外表真的差很多——”
“你给我闭嘴,何爷爷,有没有缺什么?还是想吃什么?我去替你张罗,不然我们要走了。”他后悔带她来这里了,但因为是临时叫她备车的,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没想到一来这里,就让何爷爷给泄了底!
“呵呵……没缺什么,但好想吃吃现做的热包子。”
“那有什么问题!田福乐,你一回去就做包子送来给何爷爷吃。”
“嗯。”她用力的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
她愈来愈了解他了,眼前这个桀骜的男人真的不像外表那么冷峻,其实他有一颗很善良的心!
“笑眯眯的看着我是怎样?日子很闲啊,回去工作了!”他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田福乐仍是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回头跟何爷爷挥挥手,小小声的说了句:“晚点儿见。”
东方烈一回到山庄的主寝楼里,就刻意窝进书房,但他什么帐也看不下去,什么书也不想看,神情阴郁,甚至是生气,对,对自己生气,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怎么会让田福乐愈来愈涉入他的生活?
但她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知道他挑食,总努力的想些别出心裁的料理来迎合他挑剔的胃,在庄里,只要她能做的事,她也全揽去做,一个那么努力遵守承诺的小女子,连他都不得不佩服,但就算如此,他该怎么解释,他就是想去瞧瞧她现在又在干什么?
肯定是忙着做包子,有什么好看的?
但想是这样想,他的身体不是不受控制,连忙起身往厨房走去。
田福乐正忙着,为了要揉面团,小个子的她得先从储藏室扛一大袋面粉进厨房,而且这已经是第二趟了,因为她搬的第一袋在打开之后才发现不是她要的,只不过搬第二趟,她每走一步就气喘吁吁,额上尽是汗水,更没察觉到束口带都快要松开了。
东方烈一到厨房,正好看到她弯腰背着面粉袋,举步维艰的模样。
他大步走近她,“不会叫人帮忙?”
他生气的伸手一把抓起袋子,没想到喘到不行的田福乐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只觉背上的面粉袋怎么突然倾斜,以为快掉了,她赶忙用力抓得更紧,但他的力道本来就不小,反方向互相拉扯后,面粉袋就这么“嘶”地一声,破了,一整袋面粉袋顿时成了漫天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