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又很内疚。
“你知道吗……”她揉揉眼睛,对韩慈说:“我第一次跟他提起大师的时候,他还以为大师是一种做家具的木材。”
韩慈笑了。“乍听之下很像啊。所以,你要参展吗?”
她微笑,语气坚定。“要。”
“那光碟和合约你就带回去吧。还有这些,”韩慈拿出一个资料夹。“这些都是老师要他去找来的票,有戏剧和舞蹈表演,老师本来就是逗着他玩,都要他拿两张票,打算让你跟他去看这些表演。”
他微笑。“记得好好问他怎样被老师‘胁迫’,还有,帮我和老师向他道歉,我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往后随时欢迎你们光临‘茗居’,我一定留最好的位子给你们。”
尾声
祁融气冲冲走到停车处,找不到车钥匙,八成是留在餐厅里了,但他也不想回去找,干脆坐计程车回家。
坐在车上,他怒瞪窗外。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当他是笨蛋,耍他耍得很过瘾是吧?
听他们谈话,显然童雅女自己早就报名参展,他是白忙一场,自己送上门给臭老头削。他就觉得臭老头有些要求太过火,偏偏有求于人,不敢反抗,结果是成了老头的免费玩物,被老头玩弄得不亦乐乎。
最教他痛心的是,他故意在餐厅门口停留一下,心想她要是追来,他可以原谅她,结果她没追来。他又想,如果她打手机来道歉,他也可以不计较,结果直到他回到家门口,手机一声也没响过。
可恶的童小雅,没良心,太过分……他满腹辛酸,拿备用钥匙开家门进屋,到浴室冲澡。
他忿恨地搓洗头发,心想,她正和韩慈在聊展览的细节吧?一定聊得很开心吧?哼,他不希罕,她总要回家的,届时要她一句句从实招来,好歹他有出力,他有权参与,他只是不屑跟他们坐在一起……
他越想越不对,他是她名正言顺的男友,本来就有权利坐在她旁边,参与整件事,何况他又没做错什么,干么跑掉?天啊,他竟然把她独自留在餐厅,跟韩慈在一起!
他火速洗完澡,十分钟后冲出浴室着装,草草擦干头发,奔下楼梯,拉开大门——
童雅女就站在门外,她右手刚放在门铃上,差一秒就按下去。
大门突然打开,她吓一跳。“骑——骑龙,你在啊……”忽然不知讲什么好,她递出他的钥匙。“你的钥匙忘记拿了。”
他伸手接过,表情冷淡地转身,进屋。“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跟韩慈聊得很高兴吗?”哼,他还在生气,绝不轻易原谅她!
童雅女跟进屋里。“他只是过来找我们讲那些事而已,你走了之后,他开车送我回来。祁融……”她从后方拉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凶你。”
就这样?一句话就算了吗?他不吭声。
“我知道你是好意,是我不知好歹,你知道的,搞创作的人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大师是我的偶像,我很在意他选我展出的原因,刚才我是急了,口气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听你那种口气,要不是韩慈过来解释,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吧?”
“不会的,我只是一时钻牛角尖,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高兴。”她上前,从后方抱住他。“我看到那套水墨卡了,韩慈也告诉我,你为了让我参展,被大师为难。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容易,你不曾对谁低声下气,都是为了我,结果我只想到自己的委屈,还怪你,我好过分,好差劲……”
他感觉她脸蛋埋在他肩后,他听见她吸鼻子,莫非要哭了?他心一紧,回身环抱住她,她仰脸看他,眸底积聚水雾……
然后,她秀气地“哈啾”一声。
“我好像碰到什么过敏的东西,回来的路上一直打喷嚏,还流眼泪。”她解释,揉揉鼻子,讨好地看着他。“你别生气,好不好?”脸蛋埋进他肩窝,嗓音软得似棉花糖。“别生气,我好怕你生我的气……”
不,他要生气,趁这时候树立男性的威严,教会女友服从的道理……结果祁融只听见自己很孬的闷闷嗓音。“算了,我本来想给你惊喜,应该想到你有可能自己申请,只是阴错阳差而已。”没办法,听她这么可怜兮兮地道歉,他就心软了。
忽然觉得,他或许是一只血统高贵、外表威风凛凛的牧羊犬,可是在她面前,他只是一只小小的、吠得再响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博美,连想对她发脾气,都气不久。
于是两人言归于好。因为晚餐都没吃饱,祁融下厨煮了面,两个人边吃边聊。
“韩慈跟我解释了,他承认他知道你去申请,要大师刁难你,他要我替他道歉,他只是开个玩笑。”
祁融冷哼。“好个开玩笑!你知道那老头提出什么变态要求吗?我本来想用钱砸他,砸到他答应,一定是韩慈告诉他我可能用这招,所以他不要钱,他都要我上山下海当苦力……”他描述山杉大师的机车行径。“他还假装是情人去死团的,叫我跟你分手就让你参展,有够变态!”
童雅女听得直笑。“大师有点顽童的个性,他是跟你闹着玩的。”
“之后他就要我去拿什么艺术表演的票,不但专挑那种已经售罄的,还不准我上网拍买,我只好到处拜托朋友。”
“可是你都拿到啦,好厉害。”她笑咪咪的。“那你怎么跟他要到签名的?”
祁融俊脸扭曲。“开口跟他要签名之后,我才发现,他先前的要求还只是初级变态,然后他露出凶残的真面目。因为要四个签名,首先,他要我载他去茶园拜访朋友,这就算了,过几天,他要杀去台中港吃海鲜,叫我下班载他去,结果他给我大吃大喝还喝到烂醉……”
她忽然领悟。“有几个晚上我找你,你说加班,难道……”
“就是在陪他!”他咬牙切齿。“这两个要求都还好,最恐怖的是他要夜唱!半夜去KTV轧歌,叫我陪他!你能想像我跟一个干瘪的老光头进去订位的时候,服务生看我们的那种表情吗?”
“他可能觉得你带爷爷去唱歌,很孝顺啊……”她格格笑,哇!大师好猛。
“而且他唱歌像马叫,难听死了。最后一个最过分,他竟然要上山看流、星、雨!”臭老头专挑大学生的热门活动,有没有这么青春啊?!
她大笑。“你就陪他去喔?”
“不然咧?我还带睡袋,结果他带酒,喝醉睡觉就算了,他竟然喝醉不睡,给我胡言乱语。大半夜,我跟他坐在山顶吹风,好不容易他终于睡着了,我还要把他扛下山、送回家。马的,我实在很想把他一脚踢下山谷。”看她哈哈笑,他笑不出来,脸很臭。“很好笑吗?”
童雅女忍住笑,投入他怀里,软声唤他。“融……”
“干么?”他绷着脸,其实因为她这声呼唤,他如投入热咖啡的糖,甜蜜融化。
“我好爱你。”她额头往他肩窝磨蹭,好感动哪,他为她做了这么多。
“就这样吗?我这么辛苦,你应该要爱死我。”
“嗯,我爱死你了,一辈子都爱你……”
他这才满意了,搂着她,感觉像战胜老妖魔的英雄,心情大好。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得到她真情告白,也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