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有提出疑问,却对这项命令感到不悦。他们投身军队,并非为了打这种无意义的仗,他也不愿意让师弟们经历这些。
雍震日脸色冷硬地走进太平公主的房间,照着圣旨念了一遍,跟着让蓝桂送上白绫。
“这不是……忠武将军吗?”太平公主非常冷静,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面对死亡的人。
雍震日定定地看着她,一手搭在佩刀上,表现出不会让她逃走的决心。
无论他多不想对太平公主行刑,但此刻他是个必须听令于君王的臣子,而且他想快点解决这件事,离开这权力斗争的宫廷。
“想当初我为了和张氏兄弟作对,救了你一命,如今却是由你来取我的命,想来还真是讽刺啊。”
“微臣非常感激公主当时的帮助。”雍震日这么说,语气平淡的听不出真心的味道。
他已经对自己豁命守护的国家,却操控在这种只是争权夺利的人手中的这一点起了困惑。
师父以前就要他们留心政权的转移,仔细看清楚自己身在怎样的环境中,但十年多的沙场生活,让他忘了这件事,满心只想着要杀了敌人。杀的人越多,他抛在脑后的事情越多,几乎快忘了和平的感觉,忘了他最初上战场的目的。
每当战鼓响起,他的眼里只有深沉的杀意。
此番回京,让他有机会停下脚步,沉静思考自己不知不觉间抛弃了什么,想起了许久未梦见的娇颜。
——他累了,想回到她身边好好休憩。
“然后用杀了我来回报吗?”太平公主反问,并逸出一阵讪笑,“用不着感谢我,从头到尾在背后操刀的,就只有她。是她把你推上这个地位,也是我把她栽培到这个成就,结果她却背叛了我……”
第8章(2)
雍震日皱起眉,不明白太平公主口中的人是谁。
“他是谁?”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她跟你——”太平公主的话才说到一半,双眸骤瞠,惊愕地瞪着雍震日,来不及把视线往下移,看清楚是谁杀了自己。
事发突然,没人反应得过来,任由那柄刀准确没入太平公主的左胸,一刀毙命。
时间和空间瞬间僵凝,每一双眼睛惊愕地看着那名士兵拔出刀子,太平公主仿佛是这段由女人呼风唤雨时代下的最后一朵花儿,软弱无力地凋零,绽放出鲜艳的色彩。
“你是谁?”雍震日认出该名士兵并非他带来的人,厉声喝道。
水禺站直身,甩落刀刃上的血迹,接着一把抓起太平公主的头发,刀锋一个起落,手上多了一颗死不暝目的头颅。
一代名姬,如今也成了一缕幽魂。
又甩了甩鲜血,水禺就近找了个木箱装进太平公主的首级,然后对雍震日说:“你们只须回报公主已死即可,剩下的事,会有人处理。”
说完,他扛着箱子,就要离开。
“慢着!谁准你这么做的?把箱子放下!”雍震日一喝,身后的蓝桂等人纷纷抽出佩刀,刀尖直指着他。
“不用担心,我家大人只是想看一眼公主的首级,皇上不会怪罪的。”水禺没打算强行突围,而是选择从另一边的窗子离开。
他接到的命令是取公主首级,并没有杀了其他人这一项。
“站住!”、“别跑!”一时间许多声音冒了出来,雍震日抬手斥退其他人,要他们处理太平公主的尸体,随即使上轻功追了出去。
无论如何,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他绝对有责任追回公主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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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京莲一向冷静。
或者说自从接触了宫廷斗争后,她原本急躁的性子没有时间慢慢磨练,直接强逼自己学会冷静。
但是今夜,她的心非常浮动,一点小声音都能让她从椅子上跳起来。
“大人,请您冷静些。”仲孙袭不只一次提醒她。
“我很冷静。”冯京莲说,最后决定到外头去等。
过了今夜,朝廷中再也无人知道她的秘密,再无人挡在她前头,她可以安心的追逐高位,只要她想,甚至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一介女人以男身之姿坐上宰相之位,多么令人着迷啊!
仲孙袭跟了出来,暗自叹了口气。
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劝她别参与这类可以避免的事,也很久没听到她问起有关雍震日的消息,只是默默地帮她处里那些不希望她做的事。
“回来了!”已经许久未练功的冯京莲唯一值得炫耀的,就只有比常人好一点的耳力。
才说完,水禺的身影由暗处现身,手中紧紧抱着装有太平公主首级的箱子。
“快打开!”冯京莲小跑步到他面前,急切的催促。
“慢着!”仲孙袭喊道。
下一瞬情势起了变化——水禺一手抱着箱子,另一手举着刀,和手里多了一把刀的仲孙袭一并挡在她面前,在她眼前除了两个男人的背影外,在场者还多了一个人。
雍震日的轻功向来是武馆内最强的,在他成为校尉之前,也曾做过探子,擅长不被人发现地跟踪别人,只是这次他万万没想到会跟踪到认识的人。
“仲孙?”雍震日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这幢位于长安,从外观可以判定里头住的非官即贵的府邸里,仲孙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冯京莲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下意识往水禺和仲孙袭的背后缩。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向皇上建议调雍震日回京的这件事,应该只有她和皇上两个人知道,他不可能会知道,更没道理出现在她的别业里!
她不自觉地抓住仲孙袭的衣裳,发起抖来。
仲孙袭能感觉冯京莲在他背后寻求庇护,知道她不想被雍震日发现,遂道:“我在这户人家当护院,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禺对仲孙袭和雍震日认识的事似乎没有半点疑问。他早习惯在冯京莲底下做事不需要有疑问,即使知道自己的主子女扮男装,他也不意外。
“我追着他来。”铁灰色的眸子转向水禺手上抱着的箱子,雍震日严肃地开口,“他拿了重要的东西,必须归还。”
闻言,冯京莲震愕不已。
派水禺混进行刑的人里乘隙杀了太平公主是她的计画,可她怎么也没料到皇上会派雍震日去执行赐死太平公主的圣旨。
不行,得先想办法让他离开!
拿了主意后,冯京莲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绪,伸指在仲孙袭的背后写了些字。
仲孙袭正思索着该怎么做才能让雍震日不再追究箱子的事,冯京莲已经暗暗告诉他先赶走雍震日。
“你应该是搞错了,他是奉我家大人的命令去办事情,才带回这口箱子。年时,你会不会是在半路追错人了?”他照着她的意思先否认。
“仲孙,说谎也要打草稿,你看看他身上的穿着,难道不觉得跟我很像?”会让仲孙袭说出如此蹩脚的谎言,定是情况非常不妙。
雍震日观察着站得直挺的两人,蓦地注意到在他们之间多出一只黑靴,证实了他的怀疑——当他追进这座大宅时,隐约听见了一道声音喊“快打开”,他猜想那就是他们的“大人”。
“喔,这是为了方便,毕竟长安有宵禁时间,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走动,难免不太方便,所以……”仲孙袭的言词闪闪烁烁。
“仲孙,这可是皇上直属家兵才会穿的,掏掏耳朵打断他的话,故作一派轻松自在,照你这么说的话,他是到皇宫去办事了?”雍震日等着他们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