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认输是吗?好,很好,再不认输,休怪我无情! ”
“咳……”翻白眼,快没气了。
这位大哥,你到底想怎样……
年轻汉子被逼到极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用力反击了,挣脱了背上和颈上的压力,但身为兄长的俊美男毫无肚量可言,死缠烂打,再度欺上,反扣小弟两臂,双腿更是以剪刀之姿倏地钳住对方,两人仍在地上打滚。
“这位大哥,您拿我教您的大擒拿来对付小弟我,未免也太不仁义了吧?”哀哀叫。
“我不仁义是吗?哼哼哼,你说我不仁义?”大爷冷笑阵阵,阴风惨惨。“我再不仁义,也比你有情有义!我独力支撑这么庞大的家业,把你该担的那份也一并担起,你在外玩耍,天天玩耍,呼朋引伴,聚众成势,而我却要努力养家活口,忙得不可开交!孩子明明是你偷拎来的,人是你杀的,我还得帮你扛罪,你说,我还不够仁义吗?嗯?”最后一声“嗯”得咬牙切齿。
“呜……您仁义、您仁义,是小弟我不仁又不义……”痛痛痛!
“小贼,报上名来!”
“呃……”
“快报上名来!”大爷失心疯了。
“……永、永宁游石珍。”一定要这样“抒发”吗?他都认错了还不成吗?
“阁下潜回永宁,偷偷溜进游府有何目的?老老实实给我招来!”
“我招我招.还不是为了咱们‘太川行’吗?”年轻汉子可怜兮兮地哀叫。“关于那个四年一度的‘抢花旗’大会,得小心留意啊!大哥,有人有备而来,要跟咱们较真了……哎哎哎,手要断啦!要断了啦!这位大哥,好歹您先收个手啊!”
江北永宁的“抢花旗”大会是在小雪后的第三日举行。
为举办这场盛会,永宁城内,靖天王爷庙前的青石大广场上,在十日前已开始让工人架设高台,用一根根粗圆且具韧性的黄竹搭出约莫七层楼高的锥形竹台,等到盛会当天,江北商会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共同将那面大花旗从上一届得主手中迎到会场来,然后放上竹台最高处,等待有缘人得之。
这一天,雪未落,但只要一张口,白团团的气便冒出来。这也难怪,都已立冬又过了小雪日,永宁一带的湖水都结出淡淡冰霜,相信不久后,大雪就该降了。
游岩秀立在自家抢旗队的最前头。
今日永宁几是万人空巷,所有人全往王爷庙前聚集。
寻常时候觉得无比宽敞的青石大广场此时真觉小了,还得出动衙役们维持住场面,将看热闹的百姓们隔出一小段距离,免得等会儿“开战”要伤及无辜。
此时,敛着精光的杏仁核眼冷冷扫过全场,暗自沉吟。
大红花旗已插上竹台顶端,灿亮金红,随风鼓动。
几名负责搭台的工匠在做最后一次的检探,朝着基座的竹子敲敲拍拍,察看竹与竹间的交合处和绑绳。
靖天王爷庙前的平台上,红彩垂挂,摆着七、八张梨木环背椅,坐在上头的除了永宁的父母官外,其余的皆是江北商会里的大老,已八十高寿的游家老太爷正是其中之一。
一切一如往常。
喧闹。吵杂。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男女老幼将会场团团围住。带冷的空气有着庙前大炉里燃出的檀香。
“……千万小心,敌暗我明,对方的底细至今尚未摸清,那人藏得极好。”
“之前行里那两批拉往北边的货,情况有些不对,我让人暗中跟上了,途中分别截到两小批人马,这些人该是同一伙的,却装作互不相识,我还想着法子要从他们口中多套些话,当夜,我那里遭袭击,几处地方同时走水,逮到的那十多个人皆被放走。”
“若是单纯的江湖劫夺,事情还好处理,就怕其中牵扯更广,而‘太川行’成了明显目标,你完全处在明处,形势不太妙啊……”
那日“渊霞院”书房内的密谈在游岩秀脑中浮现。
二弟游石珍在外的人马算是“太川行”的一着绝妙暗棋,他单独潜回永宁,待不到半个时辰又走了,此时此刻,该也暗伏在某处。
这一次的“抢花旗”,二弟要他别亲自上阵,但自从他接下“太川行”,几次的“抢花旗”大会皆是由他带队往前冲,从未缺席。
怎么说,他都是“太川行”的秀大爷。
当大爷就该有大爷的气魄。
要他游岩秀躲在别人身后苟且偷安,九死都办不到!
再有,他今年要能把金红花旗又一次迎回“太川行”显摆,老太爷肯定欢喜。
老太爷身子骨已大不如前,精神亦是时好时坏,老人家喜欢热热闹闹的,前阵子还大肆帮娃儿庆周岁,那场面搞得确实过火了,他也由着老太爷去玩,总希望老人家痛快便好。
他要能再抢回金红花旗,老太爷又有名目作乐,他要是失利了,就得再等上四年,而老人如今都已八十多岁……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上阵,要夺回那面象征“大发利市”的旗子,为了老太爷,为“太川行”,为……为了禾良……
第4章(2)
他锐目一瞟,在人群中见到三、四名家丁为妻子开道,听到抢旗队的壮丁们纷纷嚷着少夫人来了,而负责维持场子的衙役该是认出游家主母了,并未多阻拦,就由着禾良走近。
他定定看着她,两眼一瞬也不瞬。在场聚集了这么多的抢旗队伍,人声鼎沸,但此时此际,禾良与他绝对是众人注目的所在,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以往,他总在人前作威作福,拿着一张千年不化的雪脸吓阻所有人,此时妻子来到面前,两名贴身婢子离他三大步不敢靠近,妻子手里牵着走路还不太稳的小肥娃,他看着她,左胸怦怦跳,喉头有点紧。
“你来啦……”他呐声道。
“嗯。”禾良微微笑,轻摇孩子的小手。“我带曜儿来看‘抢花旗’。”
“咱们在‘兴来客栈’二楼订了位子,你该去那里,等会儿场面会很乱,你待在客栈二楼观看会安全许多。”他想招来家丁护送她出去,甫抬手,已被妻子轻而坚定地按下。
“爹和柳姨已上客栈二楼了,我等会儿也会去,不急。”
“那你……”肥软小身子突然缠上他一条腿,四肢攀树般勾住他。垂目,他对上儿子亮晶晶的乌眸,这小子照例“咯呵呵……”笑得口水直流,拿他的大脚板当马骑。
“今早秀爷出门时,我没和你说上话,我想今儿个不一般,总得说几句吉祥话才好。”禾良沉静的神态有些腼腆,抿抿唇道:“我祝秀爷旗开得胜。希望咱们‘太川行’一马当先,技压群雄,能顺顺当当再次把花旗迎回。”
游岩秀双颊微红,目光深邃。
他表情几近咬牙切齿,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旁人见着都得倒退三大步,只有禾良知他底细,被“吓”惯了。
“禾良,我如果抢回旗子,你……你就跟我和好,好不好?”
禾良一怔。“我们没有不好啊。”
“有。你生我的气,生好多天了。上次从‘春粟米铺’回来后,我……我扫翻那些花生麦芽糖,你就生气了。”妻子仍与他有说有答,也尽责地照顾他,但感觉就是不太对。“有点理,又不会太理”、“理一点点,但没有理很多”——他不要这样。他要禾良用力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