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名其妙!我又没挡你,咱们各走各的,我要我的阳关道,你吃你的毒菇粥,回头客栈里碰面就是了,哪这么多废言!”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方昔安哀鸣。
“懂那意思就好,呆子才计较这么多。”
“喜绫儿,我不能放你单独乱跑——”
“狗屁!我能照顾我自己。”
拉不住她,方昔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怎么就说不通啊,错过这一次,我得再等十年啊!”
“不懂啦!”她恼怒的低吼。
“当然是你不懂,你要懂了,就了解我在说什么了。”
一讲起此行他带来的珍爱收藏,方昔安眼眸闪烁着光芒,抛去对温喜绫突生的些微情意,他拿出准备带出门的大锦盒,将之打了开来,里头全是一块块形状不一的高级丝绸,绸布包裹着许多色泽不显眼的小刀匕首。
小心陈列后,方昔安开始说起这些小刀的来处及典故。
一反平日木讷少言的个性,一开口,方昔安便滔滔不绝,曦哩哗啦半个时辰没听过。
刚开始温喜绫还能认真听,但饿到灼痛的胃,令她的脸色也来也难看。
“……还有这把匕首,比方才那把前朝出土的更珍奇,这是出自唐朝一位知名宰相所珍藏,不提上面精湛的雕工与花纹,光就年代来看,已是弥足珍贵了。”
“说了半天,这些刀的主人都死了呀?”她插嘴道。
“当然哎。”
“你哪儿弄来的?”
“当然是花很多钱和时间搜集到的。”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所以你到扬州,就为了这些死人玩意?”
为她最后的那句话,方昔安猛然收口!这些兵器称得上是他毕生心血与珍藏,如今却被她评得如此不堪,方昔安激动异常,免不了又气起温海。
全怪自己耳根子软,帮了温海这狗屁倒灶的忙。眼前这女孩有张迷人的小嘴又如何?她说的话,随便一句都能呕死人!这趟扬州行,看来是不用想有什么经历了,他没被活活气死、躺进棺材送回翠湖已经很上算了!
盛怒中,方昔安颤抖着手自袖底抓出一把碎银子递给她。
“去去去!横竖我管不了你,随你去找你想吃好吃爱吃的玩意儿。这样十年一回空前绝后的兵器交流会,遇上你这门外汉,说破嘴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啊!不能吃的玩意,在我看来都一样。”她耸肩,收好银子,取了件外衣穿上,出房门前停下脚步。
“对了,你在哪儿交换这些死人玩意儿呀?”
“那不是死人玩意!”他大吼。
“随便啦!你在哪里交换这些呀?”
“问这做什么?”他气闷的问。
“我吃饱了好去找你呀,呆子!”
“满福堂。”
“嗯,知道啦!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嘿。”
小心包裹好桌上的古铜短剑后,方昔安瞪着被掩上的房门,想起温喜绫闹脾气时那灼灼发亮的眼神,他叹了一声,突然什么兴致都失去了。
第2章(1)
太美妙了!
温喜绫细细咀嚼着,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空了两天肚子清肠胃,纵然此刻手中拿的不过是味道平平的饽饽,但是……哎,就是好吃呀!
买些好吃的给方昔安吧!他给的碎银子,经她精打细算,还剩许多呢。
打定主意,温喜绫在街上打听了满福堂所在,买了一推零零散散的小吃点心,走进了满福堂。
这座大宅盖得气派,却没有想象中门庭若市。高高的大门紧闭,门口没半个招呼的人,温喜绫在矮阶上徘徊了一会儿,抬手扣了扣门,没想到两扇大门却这么顺势被推开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半个人;而前方大厅,正面侧面几扇门全都紧紧关着。温喜绫扯开嗓门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沿着大厅走过去,看到的几扇花窗也被上了木栓,推不开。
温喜绫突然觉得烦。
“不过就是些古人留下的锈刀烂锤,有必要这样神秘兮兮吗?”
她抱怨着,顺手拿了块酥饼往嘴里放,绕道而行,穿过一座月洞,在转角处看到了后门。
从后门走进满福堂,迂回的长廊上竟也没半个下人。这样晴朗的好天气,偌大的花园里处处虫鸣鸟叫,与安静的大宅于形成强烈对比。
她脚步加快,终于找到连接正厅的偏厅小门,一进门,竟瞧见方昔安就坐在里头,垂手掩肚斜靠在椅上,闭眼睡着的姿势有些僵硬。
“方昔安,好吃的来了!”她小声喊道,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他面前。
方昔安没睁眼应答。
“嘿!”她又喊一声,拍了方昔安一下。
这一拍力气也不算大,方昔安整个人却朝她身上栽去,温喜绫手上的食物随之泼洒了一地。
方昔安两手一松开,赫见小腹中插着一把小刀。
温喜绫惊喘,放下方昔安,掀开正厅与偏厅中间的帘子,眼前的情况更惨,地上大摊大摊的鲜血,四处横躺着尸体。
她往另一边的偏厅跑去,竟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蹲在尸体之中,手上触着一柄还在淌血的短刀。
凶手!
没有多余时间让她婆婆妈妈,所有震惊难过此时全抛诸脑后。
温喜绫奔回偏厅,拔起方昔安小腹上的刀,在错觉中似乎听到一声呜咽,不及细想,她就冲了回去,喜的是那男人并没逃跑之意,反而不怀好意的迎上前来。
温喜绫持刀扑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一次撂倒;虽然手上这柄小刀不够长也不够锋利,但她自认俐落的身手足以弥补这些不足。
男子对她突如其来的攻击有些手忙脚乱,纵然动作够敏捷,但髻下的长发仍是被削去一大截。
“凶手纳命来!”她吼道,反手刺向他脑门。
这是什么跟什么?丛杰又闪又躲,心里不免懊恼。在第一时间赶到凶杀现场,面对十多具死状甚惨的尸体,心情已是跌落谷底,现在竟被一个陌生少年当成凶手在追打!
十年公差生涯,被认作坏人,还是头一遭。
“快住手!”他喊,偏头扭身,脚步踉跄,这一招躲得更险。
“死到临头,废话还这么多!宰了你这恶人替我兄弟偿命!”
真是够了!丛杰寻了个隙反击,并在最短是时间内打落她手上的刀。
失去武器,温喜绫一点儿都不惊惶。眼下她吃饱睡饱,精神百倍,斗志昂扬,加上替朋友两肋插刀的决心和毅力,就算这个恶人手上有再厉害的兵器,她仍是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思虑这些的同时,温喜绫仍是犹豫了一下。杀这恶徒容易,但杀了他之后呢?一个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不能让方昔安死得不明不白,总得知道这个混蛋姓啥名谁,又为何要杀人吧。
朋友便是一个义字在先,他日为方昔安作坟立碑时,总好有个交代。
这个想法令她失去先机,温喜绫停顿间,手臂已让对方牢牢扣住。
“你这个冷血该死的混蛋!”她咬牙道,反手扣住他的腰,伸腿勾进对方膝盖后头,使了一记过肩摔,将他抛向前方那扇门板。
一阵乒乓作响,木栓坏,门板破,灰尘四处飞,丛杰趴在门槛外的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这招搏击近乎完美。丛杰摇头晃脑,竟无法马上站起,只能灰头土脸的瞪着少年瞧。
温喜绫确信这个男人是真的爬不起来了。哼,这招可是用尽她肚子里那一整块饽饽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