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个老人为首的三男一女跳进房来,当他们撞见压在丛杰身上、半裸的温喜绫时,老人张大嘴巴,似是被人封住了大穴,僵在门口无法动弹。
另外两名年轻男子的表情差不多也是这样了,比起丛杰与温喜绫,他们好似受到了更恐怖的惊吓。
唯一女子则红着脸迅速拉住那两个男人往外面走。
“红豆儿!”其中一个男子抗议着。
“你……你跟一只鸡拜堂?”那老人惊得连话都说不全,望向温喜绫。
正要反击的丛杰看着老人呆滞的脸,突然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温喜绫挣扎着从他胸前抬起头,看到老人,一声惊喘,突然捂住脸。
“老头你怎么会在这儿?”温喜绫大喊。
生平第一回,她无法正大光明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突然间,她又想喷泪了。这一个多月来,大概是她眼泪最不受控制的一段日子,但眼前不是伤心,是因为丢脸啊。
虽然过去十九年来她总是跟父亲不对盘,可离家飘泊的这段日子,吃苦挨饿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他。
可是可是,再怎么想,也不该是这种情况下见面啊!
“你们……”温海指着她,又瞪着丛杰,表情扭曲。
“不是你想的那样!”推开丛杰,她沮丧的坐倒在地,欲哭无泪。
呕啊!咳血啊!所有背到极点的事全在今天早上撞在一起,连带把她向来简单的思路与想法搅成了一团烂泥,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小子你讲清楚,我女儿到底有没有跟公鸡拜堂?”
温海盯着丛杰,从他那一头乱发,到那副肌理分明的壮硕身子,能收进眼里的通通不放过。
女儿!接收到这两个字的意义,丛杰错愕不已。
“喜绫儿她?”
“我爹啊!”她嘴角一垮,像崩溃了,突然放声大哭。
她哭这一切的乱七八糟,哭她从昨晚就开始衰神上身,哭她十片指甲被弄得俗艳,更是替衰到家的丛杰哭,哭他不知又要如何被误会了!
从来,他的女儿遇到事都是顶嘴反搞耍流氓,哪见她流过一滴泪!今日却哭得这么伤心,温海被吓得坐倒,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哭得那么凄惨,哭到让在外面等待的两男一女也冲进房来了。
一见到好友梁红豆,温喜绫的眼泪喷得更凶了。
早在温喜绫跟方昔安离开的那一晚,温海就后悔了。
人生里的事儿真是不比较不行;相较对子女牵肠挂肚的难受滋味,养个老姑娘被街坊邻居笑一辈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接到方昔安从扬州寄来的快信后,温海便日夜数算着日子,却是怎么也等不到他的喜绫儿。
他急得直发愁,不得已,终于拉下脸去了一趟阜雨楼,把梁红豆夫妻俩跟干女婿佟良薰都找来商量。四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沿水路北上各大城开始打听喜绫儿的下落。
就这么巧,四人才在这镇上落脚,就听闻昨夜有人大闹迎香居,于是便循线追来。
在门外听到女儿曾经跟一只公鸡拜堂已经够令人震撼了。又亲眼见到两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温海始终一脸呆茫,显然受到的惊吓不小。
还是梁红豆最镇定。她先赶走众男,带着温喜绫整好衣裳,又特意弄了一桌拿手家常好菜,上了餐桌,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再见到久违的亲人与朋友,还有眼前让人食指大动的佳肴,温喜绫终于破涕为笑。见她食欲甚佳,显然已回复往日水平,丛杰也放下心来。
在众人询问下,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唯独略过小旅店和昨夜那一段。
“真的跟公鸡拜堂呀?”听到卓家那一段,让梁红豆差点掉下筷子,满脸不可思议。
温喜绫剥着虾,只空出一根手指指向丛杰。
“问他呀,我没空。”
看她埋首碗里又吃起来,众人皆吊了个白眼,只有丛杰微笑着,凝视着她的眼底,满满的全是包容与疼惜。
“他应该喜欢喜绫儿吧?”梁红豆突然凑到冯即安耳边小声的问。
冯即安在桌底下捏捏妻子的手,暧昧的眨了一下眼。
只有温海,他完全没有食欲,表情沮丧。
“爹,您还好吧?”佟良薰问。
“算命先生说喜绫儿的姻缘在北方,难道真是注定的吗?女儿啊!爹没想到你这么苦命!嫁给一只公鸡,你到底算不算出阁?”
“当然不算。”丛杰忍不住开口。“再说,公鸡已被她吃了。”
“噗!”佟长薰喷出茶来,想说什么,又不敢在丈人面前造次,只好强忍着,不断咳嗽。
丛杰看着温海,又看看其他人力持镇定的怪表情,那模样完全是他头一回听到方昔安讲起温喜绫的样子,这一刻,他突然更了解温喜绫了。
这么少根筋的爹教出来的女儿,难怪会如此与众不同。
可他偏偏喜欢上了她,这可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挑战啊!
第8章(2)
“那你算寡妇吗?喜绫儿。”温海带着哭音,凄惨的问。
又一口茶喷溅出来,是梁红豆,她呛得猛捶胸口,冯即安连忙拍抚。
只有丛杰表情认真的对温海摇头。
“当然不算啊。”
“我问喜绫儿呢!你干嘛一直插话。”温海抱怨着,似乎是怪他多话。
“我的事大虫说了算。”温喜绫咬着食物,含糊的说,手上不停,夹了一块清蒸鱼肉往丛杰碗里放。
“大虫你快吃,红豆儿料理的是鱼是全苏州最好吃的。”
就是那么一句大虫说了算,所有人全怔了,都往丛杰看去,不免想起早上那让人充满遐想的一幕。
“所以我丫头杀了公鸡再跟了你吗?”温海冒出一句,眼神中有所期待。
“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提公鸡了……”佟良薰喃喃的说。
“没。伯父,都是误会。我们是朋友。”丛杰尴尬的笑笑。
温喜绫停下筷子,表情突然诡异起来,她瞪着温海。
“就说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跟大虫是拿肋骨抹刀子的朋友。”
“那叫两肋插刀,不是抹刀子。”佟良薰低语。
“怎么可以!”温海跳起来,好像突然从早晨的惊吓中完全清醒。
全是那句跟公鸡拜堂的话把他搞得跟失心疯似的,才一直没想到喜绫儿光溜溜趴在这男人胸前的样子,如此说来,不叫他负责怎么行!
他凶狠的看着丛杰,一副准备翻桌的谈判架势。
“一个闺女都被他看光了,不让他负责,你这笨丫头就直接抹脖子,不用抹刀子啦!”
温喜绫跳起来,佟良薰跟冯即安随即很有默契的同时压住桌子,原因无它,这一桌好菜,翻了实在可惜啊!
“谁说他要负责?我有说我跟他怎么样了吗?你这臭老头耳背听不清楚吗?”说完,突然瞪眼看父亲。
“你刚说什么往北求姻缘?意思是,一开始你就跟安昔安合谋拐我吗?是不是这样?你就这么讨厌我,随便一个路人说什么你都听,我说的你都当放屁!是不是这样?”
“拐你又怎么样?老姑娘一个了!整个苏州城谁肯要你!这条大虫要肯娶你的话,我糟老头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丛杰拉住温喜绫,却只能一阵猛搔头。真要命!父女两个态度都很差,我又不太会说话,怎么办咧?
另外三个人也很怪异哩!都像是不干己事的低头猛吃菜,好像这种冲突场面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