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从根本腐烂了,上位者不顾百姓死活,忙着敛金谋银,年年旱灾、水患,百姓流离失所,若要改变这一切,除了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砍除枝叶腐根外,别无他法。
但皇帝不肯,他宁可把力气用在各国朝贡的美女身上;李温恪不肯,因为他才是腐败根源,至于那些尸位素餐、靠银子买官的大员们更不敢了,谁都知晓,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即便私底下对相爷不满,但李温恪这棵树却万万不能倒。
“阿观,很晚了,怎么不回去休息?”李若予睁开眼,有几分讶异他还在。
“我在等你醒。”
“你一定累坏了,快回房吧,我感觉好极了。”伸个懒腰,刻意表现出轻松。
“你说,我听。”
“知不知道,这次他们喂了我什么?”
“知道。\"
是条毒蛇,长一尺、手臂粗,据说方子是若予五岁那年,一位方外之士开的当时所有人都说她活不过十岁,独独他说,以他所开的百种药材喂养金耳蛇,然后,喝干它身上的血,便能彻底解去她身上的寒毒,从此她不仅百毒不侵,她的血也能医治各种毒。
谁也不知道那方外之士说的话是真是假,李温恪偏大张旗鼓地做了。
金耳蛇,顾名思义蛇头处缀有两点金,通常赤红,尾部是鲜艳欲滴的绿,其毒无比,光是为捕捉它,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金耳蛇心情暴躁,尤其在春夏之际、交配期间,饲养它的人往往一个不仔细会被它的毒液喷到,导致双目失明或肌肤溃烂。
“很可怕对不?好腥臭的味儿,爹爹和大夫迫我一滴一滴吞下肚。”
肯替百姓着想的热血男儿,倘若他对她真的没半点爱意,她也愿意成为他的梯子,让他一步步爬到庙堂之上。
他能为百姓做的,比她所能,远远要多要多。
目光交错间,他黯淡的眸子闪过一抹锐利。她不似他想像中愚蠢,那么……她会愿意接受他的求亲?
问号在他心底成形,但半月之后,他得到答案——
她愿意。
新婚夜,双喜红烛燃起一室喜气。
是大喜,昨日宇文骥首会皇上,就官拜尚书,成了能进御书房仪事的四名官员之一。若非在这个朝政昏败的时代,谁能一入朝廷就当上这么大的官?这还是得拜李温恪所赐。
更喜的是,他终于见到皇三子、他的表弟赵铎。
密报是正确的,赵铎并非真的痴癫,他只是假作癫狂瞒过静妃和李温恪,趋吉避祸以求生存。太好了,接下来,轮到他们粉末登场,他不信自己板不到李温恪这只老狐狸。
两手推开喜房,他进屋,李若予端正地坐在床沿,一动也不敢动。
他挥退喜娘,坐在桌边,禀神,静听屋外动静。
若予的病果然大好了,在那几碗蛇血下肚后,她体内寒毒尽除,为了这事,李温恪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他可以把全天下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通通捧到她面前。
她想了想,背着父亲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毫不犹豫的说:“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就这样,他们的计划向前走了一大步。
咚,当石子轻轻敲上窗棂,那是厉叔叔给他的提醒。
坐在桌前的宇文骥甩袖,走到喜床边,掀起李若予的红盖头,灿烂一笑。
她对着他的笑靥看呆了,心涨得满满的,这是她一生要依靠的男人呵,幸福快要满溢出来!“娶我,你很开心吗?”她柔声问。
“是。”他无半分迟疑的回答,蜜了她的爱情。
她快乐得想飞、想大叫、想告诉所有人,阿观很开心娶她为妻。
“若儿,从今以后,我可以这样唤你吗?”他炯炯有神的双眼浮上一层迷蒙。
她傻傻地点了头,心里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爱过他八年,而往后的日子他将爱她、照顾她一辈子,瞧,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它能绑住两个人、两个命运,从此,他与她相系相依,不悔一世。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你成为我的娘子、我成为你的郎君,我们要一生一世相守相知,好不?”他握住她的柔荑轻抚上自己的脸,今日他的脸刮得干净光滑,没有半点胡髭。
“好,我们要一生一世相守。”
李若予猛点头、猛点头,把头点得像拨浪鼓,她并不知道自己用了真心去换别人假意,只是乐着、雀跃不已。
看着她无伪的真诚笑意,宇文骥的心拧了拧,罪恶感浮过,他厌倦这种场景和感觉。
“阿观,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她羞赧腼腆。
“什么东西?”他尽全力把嘴角定在上扬处,看得她别不开眼睛。
她献宝似的推开衣袖,让他看见她手臂上的双飞蝴蝶。这是她十三岁那年忍痛刺上的,那个时候,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爱上阿观,想要同他比翼双飞。
“这是……”她居然在身上弄这个,他的眉头皱起。
“这是阿观和若予,我们要像这对蝴蝶永不分离。”李若予双颊生嫣,微微晕红。
“永不分离、永不分离……”宇文骥喃喃地重复这四个字。
“嗯,永不分离。”她笑了,加强语气。
“发誓?”他拉起她的手。
“好,我发誓要和阿观永不分离。”她顺从他的意思。
“敷衍!来,听我的誓言。我周观奕,今日迎娶李若予为妻,誓言疼爱她惜她一生一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笑眯眼,学起他的口气说一遍“不敷衍”的誓词。“我李若予,今日嫁予周观奕为妻,有生之年,我必尊周观奕为天,爱她、敬他,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忧为忧,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击掌为誓。”他伸出大掌心。
“好,击掌为誓。”她笑逐颜开。从来……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阿观会那么多的甜言蜜语,原来他的好,要嫁给他的人方能知晓。
宇文骥从怀中取出一块翡翠,上面刻着一对交颈鸳鸯。
他的手指轻触着上面的爱情鸟,低语道:“我爹娘死得早,只留下这块翡翠给我,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都没把它卖掉,现在我把它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将来把它传给我们的子子孙孙。”
想起子孙,她的脸炸红,想低下头,却不准。
宇文骥勾起她的下巴,在她耳畔低语,“若儿,我爱你……”
吻落下,封上她的唇、她的心。
他说爱她,她没耳蒙、没听错,他真真实实地说爱她,足够了,这辈子对她而言已经足够,那么刚毅的男人亲口说爱她啊,阿观爱若予,有他这句话,此生哪得憾恨?
闭上眼,她陶醉在他温柔的亲吻里。
事实上,她吻得并不专心,他侧耳倾听,当他听见两个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后,倏地放开了她。
李若予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连忙扶住身后的床。她不懂发生什么事,为何他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她不解。
“阿观,你怎么了?”
他在嫌恶自己,他痛恨做戏,却不得不在李温恪面前做足他要看的好戏。
刚刚总管张文良陪李温恪过来,厉叔叔给他做了提醒,提醒有人在房外偷听,这是一开始他们就预料到的,没想到李温恪果然来了。
“阿观……”李若予轻轻扯着他的衣袖,有两份撒娇、两份痴憨,那是让人硬不起心肠的表情。
“夜深了,睡吧。”说着,他走到床边,除去鞋子,翻身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