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好搜寻手机里的好友情报,哪里有趴就往哪跑。大爷他还怕找不到人消磨长夜?
酒池肉林,通宵达旦。
他醉到整个人茫掉,隔天早晨路上满是赶上班的人潮,他也飘浮在其中,正要魂归工作室:进去睡大头觉。
住商混合的气派大楼,一片清新朝气,他却呈弥留状态,意识和视线都混沌不清,以致于他呆呆伫立自己工作室大门前,想很久才艰困想起,他好像还没拿出钥匙开门——
但大门是全然敞开的。
唔……到底是他眼睛花掉,还是屋里乱掉?所有的东西似乎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抽屉为什么一格格地散在地上?办公桌上的计算机为什么会沉在水族箱里?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是不是他昨天离开工作室前忘了喂饲料?还是他出门前忘了、忘了……忘了什么之类的?
他东倒西歪地摸索到名家设计的平坦大沙发前,顾不得上面被乱刀划开了一堆破口,倒头就睡,不省人事。
他真的再也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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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苏醒,最先嗅到的是干燥花草的淡淡香味,被太阳晒过的被褥气息,隐约的消毒药水味、绷带味、以及以前还住在家里时,他和拉不拉多爱犬腻在一起的温暖感觉。蜜糖色的狗毛、蜜糖色的懒散脾气、蜜糖色的黏人个性、蜜糖色的回忆……
戈宁愣愣睁眼,看到的是木架式传统屋顶,古朴结实,散发暖意。窗的比例十分旧式,方而厚实,有着砖红色的墙面,衬得窗台小攀藤格外可爱。
他在哪里?
右肩上传来的抽痛,让他想起了:这里是霍西雍。
他没死?那一枪的力道大到让他所有内脏都感受到冲击,他竟然没事?
“让子弹打穿你,会比打在你身体里来得好处理。”一声呢哝,混杂着啃咬苹果的脆响,悠游自在。
戈宁勉强抬头,在疼痛中瞥见倚在房门边上的元凶。
“你当时……”老天,他整个嗓子干到像破铜烂铁。“你既然留了来电记录在我手机里,就是等我回拨表达合作意愿,然后你就可以免于动手。”
他并没有理解错误吧?
“但你却动手了。”为什么?
“其实不管你有没有响应,我都会动手。”霍西雍大啃两口,喀滋喀嚓地享受。“差别在于:没回应我就打死你,有回应就打伤你。”
戈宁沉思一阵。“所以你拍到你想要的照片了?”传给委托人作为交代。
“YA,不但传给大MAN,证明我有在办事,也传给赫柔了。”
传给赫柔做什么?
“是她说她也要的。”霍西雍在他的怪瞪下无奈耸肩,情非得已。“她那时候一面趴在你身上暴哭,一面哽咽说你牺牲得超壮烈、死得超帅,逼我一定要把这张遗照传到她手机里。”
戈宁深叹。赫柔的中文造诣,真的……很烂。
“感动吗?”霍西雍贼笑。
“我只是不希望她随便跟别人用手机传东西。”够了,他不想再隐藏对赫柔的在乎,为自己的面子逞强。“言归正传,大MAN聘雇你的用意,就是把我拖到荒山野岭去枪毙?”
“先说说你若帮我操作艺术投资,打算怎么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
显然,戈宁若不回应他,关于大MAN的事他一个字也不会跟戈宁啰唆。
“我替你募集资金。”哎,身负枪伤,还得一面抽痛一面做生意。“既可弥补资金的不足,又可以分散风险。不过你就无法个别拥有买入的艺术品,因为那是所有投资人的共有资产。”
“我不需要看到画。”但绝对要看到钱。“我怎么知道你这集资人不会卷款潜逃?”
“我的公司有设立托管账户,存入你所投资的相对应金额。我若恶性倒闭了你一百万美金,托管账户就会拿出我的一百万来赔偿你。”可以了吗?
“大MAN手上的那批货,到底值多少?”
“不值钱。因为赫柔截走的那整批东西,全是赝品。”
霍西雍眼角一抽,煞气四射。“所以你是为了一堆假货在卖命奔波,甚至挨子弹?”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通常在我买进一件作品之前,我就已经差不多知道它转售后的利润多少,也很清楚我的买家落点。”而不是不知将来要卖给谁、会卖多少钱。“所以我会有一些试探动作,抛出几个风向球。”
“大MAN叫赫柔截走的,就是你试探用的风向球?”
“比较外行的理解,是这样没错。”
霍西雍啼笑皆非,一点都不觉得事情有这么单纯。
“请问你这位内行人,可以用我这外行人也能懂的语言解释一下吗?”好让他确认自己没有站错边。
“张大干很喜欢清初石涛的作品,他也仿过石涛的作品,甚至很顽皮地拿假石涛换到了真石涛,传为趣闻。夸张的是,拍卖会场上,他画的假石涛价格竟比真石涛还高。”艺术品全然不同于金融商品,买家卖家都有无法预测的后势。“赫柔截走的虽然是仿冒品,但那些都是绝对不能流出市面的东西。”
“来历有问题?”
“对,所以只能以私人中介的方式交易。那些作品的持有人不展示真品,有意收购的特定买家,只能先透过赝品来看。”若买家不识货,卖家何必亮货?
“我想,就算我再外行,也不会智商低到相信会有用假货交易真货的事。”
“万一对方想卖的不只是画,也同时企图展示自己握有的仿画人才呢?”
霍西雍挑挑眉,好像被说服了,又好像不买帐。
“我换个方式来说吧。”与外行人交易,真的很累。“张大干除了仿石涛,他也临摹过许多古画,相当精采。那些原画我们早已看不见了,只能透过张大千的作品来体会、欣赏。问题是,他怎么会临摹到那些市面上看不到的珍宝?他又是对着什么东西来临摹?”
“真品?”霍西雍挑眉。“所以他临摹的东西,代表了真品就在他那里?”
“可能,但也不一定。他临摹了一大堆敦煌壁画,可是原始壁画仍在敦煌,不在他那里。”他怡然莞尔,心情很好。不知为何,一直想到早已回天国去的爱犬,仿佛它还在他身边。“不过赫柔截走的那批赝品之所以这么重要,就是因为持有人在藉此表示:真品在我这里。”
“怪不得你拚了老命要把它追回来。”
“那批货引来的豺狼虎豹可不好惹。”
“不,真正不好惹的是持有人。”
“因为你的失误,会暴露出石先生持有真品的秘密。”嗯哼?
戈宁慨然,大MAN竟笨到连石先生的名字都泄漏给霍西雍。
“这件事你跟他们去搅和就行,何必把赫柔牵扯进来?”害他狙击高戈宁时,被她这个碍手碍脚的牛皮糖挡路,差点射偏打入他的大动脉,届时就只能大家说拜拜。
“我必须把她拉到身边来才行,不然她会有危险。”拿自己当她的挡箭牌。“持有人不会对我动手,因为还要用我去交涉,但我以外的所有相关环节,他都清理干净了。”
“怎么说?”霍西雍双瞳骤然犀锐。
戈宁看了看他的神情,淡淡一笑。“正如你现在所料,我在罗马接触到的每个秘密据点,全被清理干净了。所以我说,真正不好惹的,是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