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
一旁的俊秀书生则是从刚刚到现在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又新鲜地看着他们俩。
“错事?”他面露迷惑。
“大人,”她带着敌意地睨了那名俊秀书生一眼,醋味浓重地道:“我知道你是个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好官,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就找个男的发泄吧?”
“咳!”俊秀书生呛到。
“什么?”沈随风却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指了指俊秀书生,再指了指他,然后头猛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原来你误以为我们是……”沈随风皱了皱眉头,随即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沈某人几时又做了什么,竟让你有这样的偏见和误会?”
“我哪有误会?刚刚他不是叫你脱光吗?”
哼!她曹绿袖还没下手得逞的猎物,怎么可以教旁人先吃干抹净了?尤其对方居然还是个男的!
“这位姑娘,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事到如今,俊秀书生也不得不跳出来护卫一下自己的清白。“方才我话只说了一半,我是问大人要不要先‘托光’禄大夫将春祭庆典一事拟妥章程,再与礼部共同筹办。”
啥?
曹绿袖登时尴尬欲死,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来……你们……是在谈国家大事啊?”她讪讪然地干笑,“那……真不好意思喔……小女子打扰两位了……”
沈随风就这样看着她心虚地慢慢蹭出门去,接着咻地一声火速不见!
他险些失笑。
这小姑娘……究竟耍什么宝啊?
“大人,没敢请教那位女侠是谁?轻功练得挺厉害的嘛!”俊秀书生眨眨眼睛,一脸钦敬佩服之色。
沈随风笑容倏收,淡淡睨了幕僚一眼,“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呃……”俊秀书生接触到他含带警告的杀气眼神,赶紧低头翻了翻卷宗。“接下来要向大人报告开春以来的几项会报——”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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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曹绿袖这辈子从没这么丢脸过!
而且这下子他又会怎么想她啊?
他一定更加确定了她是个满脑子乱七八糟、色欲薰心的大笨蛋、女色魔、下流胚子——
“呜呜呜,不管啦,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隔日一早,她脸也没顾着洗,饭也没心情吃,趁着天刚蒙蒙亮就“逃”出了沈府。
她自言自语碎碎念着,简直懊恼欲死……就这样回到挽翠楼。
“一夜未归,去哪儿了?”一个阴沉的嗓音危危险险地响起。
曹绿袖头皮一炸,脚步顿停,心慌意乱地抬起头,“……娘。”
“真难得呀,还记得我是你娘?还记得这是你家?”曹媚娘手里的长烟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红木桌面,声响阵阵不祥。
她吞了口口水,小脸堆欢。“娘,您今儿起得这么早?用过早饭了没?要不要吃东大门的咸酥面卷配热豆汁?女儿立刻去帮您买——”
“回来。”
她生生停住脚跟,回头尴尬一笑,“娘……”
“老娘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啊?”曹媚娘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曹绿袖扑通一声马上跪了下来,双手熟练地捏住耳垂,“娘,妞儿下次不敢了,真的!”
“不敢?我瞧你可是敢得很哪,以前趁着楼里忙,老娘没工夫盯你也就罢了,没想到现下生意一清减,你倒给我来个彻夜不归——”曹媚娘火冒三丈,恨恨一敲手上烟管。“说!你给我野到哪里去了?”
“娘,女儿没去干什么坏事,您别这么气急败坏的,当心伤身子啊!”她赶紧陪笑,嘴巴甜丝丝地哄起人来。“妞儿可是会心疼的。”
“疼你个乌龟啃大麦,少给老娘来这套!”曹媚娘重重哼了一声,“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还不速速招来!”
事到如今没奈何,也只能让娘知道她的大计画了。
曹绿袖开始从头一一述说,只是讲到真正精采香辣刺激处,却是一语带过,不敢照实禀告。
“娘,我这不都是为了挽救我们家的生意吗?”说完后,她还不忘语重心长地为自己下了一个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冠冕堂皇的结论。
曹媚娘又惊异又愕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是娘你放心,我总觉得我的计画就快要成功了,沈大人他开始对我心动了,要不然也不会——”她小脸兴奋热切极了。
“不行!”曹媚娘陡然爆出一声怒吼。
她一惊,不由得瑟缩了下,呐呐地道:“娘?”
“谁准你去招惹大官的?!”曹媚娘站了起来,脸孔气得涨得通红。“还说得这么得意洋洋,兴高采烈——老娘怎么会生了你这个蠢丫头?官是我们招惹得罪得起的吗?”
“娘……”她从未见母亲这般声色俱厉过,小脸吓得苍白。
“礼部尚书可是正三品的大官,还是我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只要一句话,要叫咱们关门大吉都是等闲之事!”曹媚娘快气疯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咱们抱他大腿巴结都来不及了,你居然还发傻想去色诱他、拆穿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娘,谁教他故意存心和我们挽翠楼过不去?是他不给我们活路走,难道我还对他客气吗?”曹绿袖也恼了,不懂为什么娘非但没夸奖自己,反而为了个外人痛骂自己的亲女儿?
“你以为靠你那三两招就可以把沈大人迷得神魂颠倒,任凭你搓圆捏扁?”曹媚娘怒气冲冲,毫不客气地嗤道:“你当自己是如柳吗?”
曹绿袖一呆,蓦然涌起了阵阵闷痛气愤不平!
“对,我不是如柳姊姊,可是我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帮娘打理起这偌大的挽翠楼,而且我一定能成为京城新一代颠倒众生的花魁娘子!”她冲口而出,不甘心地气红了眼圈。“我是你的女儿,可你从来就不信我有能力帮你,也从不把我的志愿当一回事,你的眼里就只有如柳姊姊而已!”
“你就这么想当妓女吗?”曹媚娘怒极反笑,“放着清清白白的日子不过,竟然自甘堕落想从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看着娘亲又气又怒又伤心的模样,曹绿袖心下一痛,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
“娘,妞儿不是天生贱骨头,非得当妓女不可。只是……挽翠楼是我们的家啊,是挽翠楼让我们吃饱穿暖,免于沦落街头餐风宿露,也是挽翠楼让所有花娘姊姊们有个栖身之处,不必流离失所,飘泊无依。”
曹媚娘望着女儿,心头滋味复杂万千,一时无言。
“说到底,咱们楼里的姑娘又有哪个不是天生苦命人?”曹绿袖望着躲在柱子和屏风后头那些想劝架却又不敢的姑娘,随手一指,道:“像翠花姊,死了爹,跑了娘,家里光嗷嗷待哺的弟妹就有三五个,她当初自愿卖身,不也为了养家活口吗?”
小翠花闻言不禁红了眼圈,频频拭泪。
“还有红杏姊姊,她狠心的继父先是将她卖进了那个坏心色鬼王员外家,名义上是当奴婢,结果被王员外给生生凌辱了,末了还被醋桶王夫人给狠狠打将出来,转卖到咱们楼里来。”她看着感怀身世、呜呜低泣的小红杏,不免心酸地道:“虽然现在是做妓,名声不好,还得被那些臭男人这个那个……但是因为有娘您掌着,只要是不三不四、折辱姑娘的客人就会被大棍子撵出去,起码也有个安心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