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沁歪着头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
结果梅沁就这么等着初荷事情都处理完毕,然后跟着来到她宅第。
初荷不得不承认刚开始实在不想让他跟回来,但其实跟梅沁下棋极有意思。他大概是把所有心思都花在钻研棋艺上头,每每初荷觉得看穿他布局,以为赢面很大时,却又被他神来一笔的反攻战略给打败。
结果这反而激起她精益求精的念头,苦思钻研作战策略。
半个月不到,初荷棋艺精进不少。
“你说说不到这儿该怎么走才好?”
晌午,初荷独自在书房研究今早输给梅沁的棋局,看见兰泗来访,就随口问着。
“这个给你。”
初荷抬起头来,看他递来一本封皮陈旧的册子。
她狐疑接过一看,顿时欣喜。“是《论弈》!听梅沁说这是一本专门研究棋术的古册呢。”
初荷翻开几页,就发现上头有许多后来添加上去的注解或心得,那俊逸的字迹一看即知是兰泗所写。
“这是你的珍藏,我看完之后就归还。”她看到好几页上面详细记载某年某月某日跟谁对弈、厮杀过程以及他如何破解对手设的陷阱等等都写得十分清楚,竟还有输赢的注记,其中一行写着赢过醇亲王府的二贝子,还写上大快人心。初荷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日期是在五年前,那时兰泗应该才十八岁,难怪有点稚气。
跟古册内容比起来,兰泗写在旁边的这些字句反而更为希奇。
“你留着看吧。”反正他已经熟到都会背了,而且他现在也只有偶尔去棋艺社才有空下棋。
“这下子梅沁可没这么容易赢了。”她爱不释手的翻阅着,看兰泗写的字比看书本内容还津津有味。
“大年初三后宫里设宴庆祝佳节,你会去吗?”皇太后找了好多年轻贵族,说是要热热闹闹的看戏。
“嗯,皇太后说不许推辞。”其实她正烦恼这件事儿。本想自己的职责就是过年期间让茶花都漂漂亮亮的供人欣赏即可,没想到皇太后却说放完烟花才许离开;她向来不怎么喜欢参加这种聚会的,但皇太后有令,她又岂敢不从呢。
“是啊,不许推辞。”兰泗闷闷的说着。
“怎么?”看他眸中光芒有些黯淡下来,初荷知道这是他心情不佳时的反应。
兰泗平淡一笑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皇太后娘家一位蒙古扎萨克亲王的小公主也会来。”
不只是这样,豫亲王府的六格格以及另外他记不得名字的名门闺秀都会来,总之这就是上回皇太后给他看的五张画轴里的女子都会现身。
“那又如何?”初荷揣测着扎萨克亲王小公主要来跟兰泗的心情有何关系。
兰泗突然不乐的叹口气。“老人家说倘若当晚我没跟她们攀谈,就自己提头去见她。”
“她们?”初荷瞪大眼睛。
兰泗盯着她半晌。“跟你说吧,反正也没啥好瞒。”
当下就将那日皇太后要他看画挑人以及威胁他做决定的事情和盘托出。
初荷听完,忍不住频频抿嘴笑着。
“你说,该怎么办?”
自从那日兰泗说了要与初荷结为知己。就三天两头往她这儿来喝茶聊天,半个多月来见面的次数可比以前总起来还要多,两人也比以往更加熟稔,因此,兰泗今日也就不再隐瞒这件让他烦恼的心事。
要对皇太后交差,这比起圣上要他临场反应做诗写文章或是贵族子弟聚会时对付尖酸刻薄的攻击要来得麻烦多了。
“没想到你如此受欢迎。”初荷止不住笑意。
八旗贵族当中,以兰泗贵为镶黄旗,又是朝廷受重用亲王嫡长子,超过二十三岁还没大婚的只剩他一人了;而皇太后向来喜爱替未婚男女居中牵线,因此她听了兰泗方才所言,可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兰泗一旦成亲,他们要像这样时常见面聊天就更不可能了;不过,这本就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她早就知道了。
于她,失落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她的人生早就注定是不可能跟兰泗有所发展,她能像最近这般与他相交,早已心满意足。
“真高兴我的烦心事还能逗你开心。”兰泗无奈看她一眼,有些责怪她毫不掩饰的取笑。
初荷正色,十分正经的看他。“其实这很简单的,你就雨露均沾不就行了吗?”
“算我问错人了。”兰泗佯怒叹息,大摇其头,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干脆转身拿着桌上的面团屑扔到茶几上的水缸里喂金鱼。
“其实,你就好好的从中挑选一个吧。”初荷趁着兰泗背对她,垂下眼帘,无声无息叹气。“你总是要成亲的。皇太后找的五名女子想必都是门当户对,说不定你见了之后也是有喜欢的人选。”
兰泗停下喂鱼的动作。“以前总认为大婚对象肯定就是她了,所以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其他女子。”
初荷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只是这是第一次听兰泗亲口提起。
“我以为你看开了。”就这么难忘吗?直到现在还这么难过?
“从我两年前离开北京去边疆那日开始,就决定要把过去忘了。”兰泗看着水里两条红色金鱼争食,又丢了一块面团。“早就没再去想了。我只是要说,除她以外,我也没喜欢过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要从何挑选起。倘若随意挑了一个,成亲后才发现根本不对盘,那不是很对不住人家吗?”
初荷真羡慕那个曾经占据兰泗心房这么多年的女子,不只是这样,就算是被皇太后相中要让兰泗挑选的五名闺女,她也好生羡慕。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出神了一下子,初荷才轻轻回答。
“这倒是……”但他就是不想要跟其他人一样。
“不如这样吧。”初荷瞧他闷闷不乐,忽然心生一计。
兰泗满脸疑问的看向她。
“既然你挑不出喜欢的人选,干脆就看她们五个当中谁最喜欢你。”
初荷在他皱起俊脸的同时连忙说下去;“这样至少你们的婚事有一个人觉得很快乐,就算日后你发觉不甚喜爱,那对方还是能够因为身为你的福晋感到心满意足。如何?”
就像她倾心于他,即使知道兰泗对她没有那种心思,但只要能和他讲讲话,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虽是下下之策,但也算称得上是可行之计。”兰泗思索片刻,许久之后才慢慢吐出这句。
看着他继续扔面团,缸里鱼儿无不游过来争食,初荷觉得心绪也像那一缸子水似的早被搅得全乱了。
皇室举行的欢庆聚会让初荷大开眼界。
大年初三,她依照皇太后吩咐,傍晚进宫。才走进院落,就见到处张灯结彩,园子里早已架好戏台子,一堆太监宫女们悄声忙进忙出,偏厅大厅里好几个桌上各自摆放着珍奇异果精致点心,而她细心照料的那些茶花都搬在显眼处陈设,好几处绿叶被绑上红色缎带点缀,一个貌美宫女领着几个年轻女子在旁边坐着弹奏古筝琵琶。
皇太后正领着几个看起来十分贵气装扮的女孩儿在看兰泗画的茶花。
“你来啦,过来过来。”皇太后瞧她走进来,十分欢喜,当着众人握住她的手。“这是初荷。论年纪,大约只比你们大上两三岁。她是在我这儿走动的人,你们可以喊她姐姐。瞧瞧这些花儿,就是她替我照顾的。”
那几个红妆娉婷的女孩儿本来看初荷打扮简单,也就没仔细去瞧她,但见皇太后与她十分亲近,又说大家喊她姐姐,顿时人不敢造次,全都争相称赞茶花美、初荷姐姐兰心蕙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