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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页

 

  “……金儿,这是好事啊……我是去见我父兄的……我很想他们……以后他们都可以好好休息了……”她转向狱头,微微施礼。“往日是我不好,没有细想,差点连累你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必受我连累?徐家六女烈风,先前失礼,尚请见谅。”

  狱头低着头,挥挥手。“带她走吧,误了时辰就不好。金儿姑娘,你留步吧,要出了什么事,你被误会可就不好了。”

  金儿心一跳,往垂首的狱头看去,偏偏一时间看不出所以然来。

  一名狱卒将徐烈风领去。她足下有脚镣,速度奇慢,那狱卒居然配合她,过了一会儿,她被领到墙边一角,她面前横着一格格的长板,恰恰掩去她的身影。

  “徐将军刚走,陛下不忍六小姐囚车让人瞧见,便允夏王,以轿子取代。”

  “……多谢陛下与夏王恩典……”

  未久,一顶轿子停在长板之前,她本要等狱卒领她坐进去,哪知狱卒放她在原处,她前头那一格的罪犯坐了进去,狱卒对她微一施礼,跟上那顶轿子离去。

  徐烈风略略疑惑。今日砍头的不止她一人吗?刽子手也真是操劳。再过片刻,另一顶轿子来了,轿夫朝她说道:“快上来吧,赶时辰呢。”她没有吭声,直接入了轿。轿子小些,轿椅上有着厚实的棉垫,连足边也塞满了棉垫。

  轿夫在外轻声说着:

  “请将棉垫塞在铁链间,披风盖住手铐脚镣,莫要发出半点声音。”

  她微地一愣,下意识听从这人的提醒。

  轿子行进一阵,停在一处。她又听见轿夫说道:

  “是空轿,要出去接人的。”

  “方才那顶,是徐家老六的,这顶不是空轿还是什么?不过,照惯例还是要查看的。”有人笑答。

  她诧异地看向轿窗。

  说话的那人打开轿窗,对上面纱后她的视线。接着,他合上车窗,笑:

  “行了,是空的,走吧。”她傻眼。

  轿子静静地行走着,转眼间,已上闹街。异样的吵杂声令她有些疑惑,那哀哀泣泣的哭声,似有人出丧,她目光移到轿窗外,又是一怔。

  轿子混进披麻带孝的人群里了?

  轿子略停,轿夫低声道:“请快出来入另顶轿子。”她起身要出轿,脚镣锵的一声,淹没在哭声之中。轿夫心里一急,将她扭了出去,另一名轿夫蹲下迅速将棉垫缠上脚镣,再将她用力推进另一顶小轿。

  她扑进轿子时,撞上里头的男子。那人低叫一声,立刻将她搂住,让她坐稳。“六姑娘还好么……”

  “……容生……”怎么好久不见,连他也变苍老许多?

  学士容生微微一笑,低头忙着解开她的手铐脚镣。“你莫说话,先听我说。待会儿,我们要出轿,你得靠自己的双脚走出城,不管如何走不动,想活命都得出去。”

  “……会连累你们的……我……不想再害死人……”

  “能够顺利出入各国的,唯有学士。如果南临皇室想抓学士,一个两个也罢,胆敢当众处理数十个学士,那真真是想惹众怒了。你忘了吗?或许你在南临没有多少朋友,但,你出入学士馆一年多,比谁都好学,每个学士都是你师傅,徒弟有难,师者岂能不救?”他解开她的脚铐,又迅速替她披上麻衣,见到她帷帽阻碍,一把掀了。“不能戴女子帷帽,换斗笠……”他的声音顿时消失。

  她嘴角轻轻上扬。“还好……果然见多识广的学士……不一样……没被吓跑……容生……你说我这样还能活多久呢……何必为我……冒险呢……”

  他撇开目光,再转回时轻笑:“我不能瞒你,我没在其它地方见过你这模样,但既然要救人,就要救到底!”一顿,他苦涩失笑:“原来,南临跟小周国没什么不同……没什么不同……”

  他将她单边耳环取下,替她束起男子长发,接着,帮她戴上斗笠,掩去三分容色。他自怀里取出红木牌子,改挂在她的腰间,柔声道:

  “这是解非的学士牌子,只要不细看,是可以过关的。”

  她一震。“五哥他……”

  “这牌子不能借为他用,否则将丧失学士的资格,但,这是不得已之举,就算将来让人知道又如何?这世上多少国家想私用解非,唯有保住他的学士之名,他才不会被其他国所用。你放心吧,他自有法子离开京师。说来今日真是走运,南临有人求官帽,绕京而行,处处都是鞭炮,满天的炮烟,多少掩去面目。六姑娘,得走了。”

  趁着轿子一停,他立即硬拉着她出去。徐烈风几手要扑倒在地,但她忍着想吐的虚弱,慢慢地走在这群学士之中。

  这些学士人人披麻带孝,都是她在学士馆学习的良师。

  她垂下眼,只觉自己过往真是白活了,让这些不是南临的人来救她……

  “奇怪……”容生注意着她的行进,对旁边同伴道:“今日过城门的人如此之多……不对,是进出的人被严加盘查!我认出来了,那是南临罗家的人!”

  “这是在干什么?一个个,全把斗笠面纱拿掉!”前头的官兵喝道。

  “这是怎么了?在查什么啊!”排队的百姓起了骚动。

  “今日方帝夫自请监斩罪犯徐烈风,行刑前他福至心灵掀了麻布,这才发现有人李代桃僵将徐烈风换了去。眼下正在全城搜捕,谁要敢窝藏,绝不轻饶!”

  “徐烈风不就是徐将军的女儿吗?”

  “大人……徐家真是欺瞒我们的劣民?他们真不是胥人?”

  罗家的武官嘿笑两声。“那还用说……”话还没说完,便被长鞭狠狠击中背脊。他痛得叫出声,拔刀转向骂道:“是谁……王爷!”

  夏王骑在马上,淡淡道:

  “徐家乃胥人一族,与劣民无关。若是以后,再听见有人造谣,一律抓起鞭刑二十。”

  “……是。”

  夏王略略扫过城门里长长的队伍,招来守门人。“没有可疑的女子么?怎么守这城门的人少了?”

  罗姓武官殷勤代答:

  “想自天牢逃出京师,由此出距离最远,所以方才都调到另一个城门守了。”夏王应了一声,再看向城里百姓,忽地他目光停在披麻带孝的这头。他沉默半天,道:“今日是哪家人出丧?”

  容生走到前头,淡淡一笑:

  “我们今日暂且成为徐家的家人,在徐六处刑的这一日,一并送徐家一程。”

  夏王打量他一会儿,又落在他腰间红牌。“都是学士?”

  “正是学士!这里的学士,没有一个南临人,个个都听说过南临徐家的威名,不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绝不放弃的南临徐家,一生性命尽献南临的南临徐家,连我们这些没有出身国的学士,都心甘情愿来祭拜一番。”

  夏王扫过每一名戴着斗笠的学士,蓦然间,他看着被容生遮掩半身的那个腰身纤细的学士身上。

  那学士微微垂着头,看不清面色。是谁曾跟他亲口说过,不管他在宫里哪里,她总会找到他的。

  他跟她说,那是心有灵犀。

  ……茫茫人海里,他也找得着她的。

  他为此心喜,以为那是人生另一半的圆满所致,哪知,是讽刺的血缘。

  “王子!”

  夏王看见一人匆匆奔来,跪在容生面前。他认出这人是小周国使节李默,那此人是……“小周国皇子?”

  容生低头看着李默,笑道:

  “被你认出来了啊,李大人,别回去了,就留在南临吧,反正小周已经成为西玄附属,南临不远矣,都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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