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的绣图就是她的筹码。
约莫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向晚摇摇头,不发一语而沉默。
艳府水家的大气在她身上一览无遗。
“那些人为什么追你?”短暂的岑寂后,她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与你无关。”他简单一句话便拒绝回答。
“我是最有关的吧!”她柳眉倒竖,语气很是不悦。
她是有资格问的!毕竟是她救了他一命,若非有她在,他可能早被剁成泥削成渣了。
向晚睨了她一眼,“大概是一些跟你来意相去不远的虫子吧。”
即使闭着眼,水绮罗也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嫌恶有恶心。
“虫子?”她的唇边泛起和他分毫不差的轻讽弧度,“你看过哪只虫子会捧着大把大反的银两送到你面前吗?”
根本就是他太不识好夕。
“没有。”软软的小手在他身上游走着,向晚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不用身外之物引诱我的人还没见过。”
听见他的叹息声,她一掌朝他脑门巴下去。“如果不用银两买的话,你也活不下去,这就像人信在市集里无论是以物易物,或是花银两买东西,都是为了互通有无。”
“那又如何?”向晚吃痛地瞪了她一眼,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正闭着眼。
唉!闭着眼也能打这么准。
“如果每个欣赏你的画的人都不原付出代价,便要抢走你的画,要不了多久你就坐吃山空等死啦!”他以为食物或酒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事实证明我还没死,不是吗?”
“但你不是在等死吗?”她一针见血的顶回去。
在水绮罗看来,他是个窝在病榻上等死的可怜虫,不愿执笔就算了,连大夫也不看,这不是等死是什么?
“随你怎么说。”每每提起这点,向晚总是轻而易举的带过,不想同她辩个高下。
“总之,你不打算告诉我被追的原因就是了。”他不说,水绮罗也没追问,但是对于他的被追的原因仍是在意。
毕竟她的处境和他相似,同是天涯“被追”人,她实在好奇他被追的原因。
“如果你觉得我很麻烦,把我五花大绑再扔到大街上不就行了。”他拿她说过的话堵她。
“你!”真是的!她今晚频频吃瘪。而且还是无法反驳。
“怎么?猫咬掉你的舌头了?”他简直像打落水狗一般,紧咬着她说不出话这点不放。
猫?哪来的猫?这里只有他这只大病猫!
水绮罗气得牙痒痒,故意拿着绢帛大力的搓洗他的背。
“轻点,如果搓掉一层皮,我晚上可是会疼得睡不着,要是睡不着体力就会变差,要是体力变差没个准明儿个就嗝屁了,到时候可得请四当家另谋画师作画了。”他说话的速度徐缓,毫不在乎的态度很是碍她的眼。
暗自从一数到十,确定自己能维持平稳的语调后,水绮罗才开口:“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回那间破茅屋?”
“那里不安全。”再继续待在那里肯定会被找到。
“所以?”
“只好离开了”
离开?
听见他的话,她细致的眉心皱起。
“要去哪里?”她继续问。
“嗯……”发出沉思的单音,向晚突然想到,“难道你要跟着我?”
“不管你去哪里,我当然要跟着!”她的绣图还没弄到手呢!说得激动,说得激动,水绮罗忍不住睁开眼,却又在接触他赤裸的胸膛后赶紧闭上。
虽然是一瞬间,他还是捕捉到了。
瞧她未曾动摇的坚定,灿亮的眼儿闪着倔强不退缩,彷佛他走到哪儿,她也赖定他了。
一种莫名的感觉深深植入他的心底。
暖暖的,比热水还要更暖和的东西流进了他的心房。
“真顽固。”头一次,在她面前他露出了没有讽意的,浅浅的微笑。
“你客气了。”可惜闭上眼的水绮罗斯福没看见,还以为他存心找喳。
向晚摇头失笑。
还好她没有看到,连他都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愉悦摸不着头绪。
“明日。”他整顿了情绪,才缓缓做出决定,“我想去画画。”
这次,水绮罗忘了还在替他洗澡,睁大了眼睛惊讶的望着他。
他要……他终于要画画了?!
想她认识他都已经几个月过去,从没见他有一日是不躺在榻上的,更甭提拿起画笔了。
“你睁开眼了。”原本还想要调侃她,最后反而是他对自己被一个“陌生人”给看了身体感到不自在。
“你想画什么?”她忙问,压根没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画什么都好,但不会是画你的绣图。”向晚眼神不自然地别开。
她可以闭上眼吗?
“所以我问你想画什么。”她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替她画绣图。
“说了,你会帮我找来?”
“当然!”凭她艳府水家的财力势力,要找什么东西没有?
想是这么想,只可惜水绮罗忘了自己现在并不能拿自家当靠山,更忘了这世上确实是有很多东西不是那么轻易能弄到手的。
向晚思索了片刻,漆黑的瞳仁中闪灿着一抹调皮的玩兴。
“我要画麒麟。”
第4章(1)
麒麟寺。
位于半山腰色彩鲜艳的寺庙,香火鼎盛,参拜的信徒源源不绝。
“顾名思义,本寺以供奉麒麟灵兽为主神。”住持领着穿着打扮大相迳庭的一男一女,由大门起开始介绍整个麒麟寺的缘由,和每一面墙以及石柱,甚至屋檐上的雕刻。
由大门一路通往正殿,所有的石柱壁雕展现出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神采姿态大不相同的麒麟,栩栩如生,令人看得目不暇给,眼花缭乱。
“这还真是少见,一般寺庙很少以灵兽作为主神。”水绮罗一双媚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
“是的。”住持点头附和她的话,“相传在一百年前,此地还是个穷乡僻壤的小村落时,曾有人看过麒麟出现在此地,而且不只一次,每一次麒麟的出现总会为咱们这带来好事。”
“哦?”传说罢了。
看出水绮罗随口应答,语气里有着不信,住持接着卖力的说:“例如本镇出了五个状元、一个巡抚、一个知县,和许许多多成功的商人。”
“举几个名字来听听。”水绮罗看着四周不同于一般寺庙里会出现的高级古玩,她好奇哪一间寺庙会如此“招摇”,说这里是寺庙不如说是古董店。
“呃……”想不出个名号可以说出来吓唬人,住持尴尬的咳了几声,“咳、咳,两位施主请这边走,继续看下去。”
呿,只会唬人。水绮罗暗忖。
“所以贵寺里数得出来的总共有几只麒麟?”一直没开口的向晚天外飞来一笔的问。
水绮罗和住持同时一愣,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这个嘛……”住持的神情很是苦恼,大概没预料这一对看似寻常信徒的男女,实则如此难伺候。
一个骄傲聪慧,一个莫测难防。
唉,他这麒麟寺是怎么了?怎么会招来这两尊?
水绮罗挑起柳眉,语气充满轻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如果是住在这里的住持,怎么可能会不清楚答案。
“咳、咳。”又是一阵干咳,住持满脸为难地招来小和尚低声询问。
趁着住持和小和尚伤脑筋的时候,水绮罗观察着向晚的脸色。
“你不咳了?”
先不说住持所说的出现麒麟的传说是真是假,端看他的气色好上许多,甫踏进这麒麟寺,连咳嗽都没了,虽然脸色仍是过于苍白,但至少病容不再,也许这里真的是块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