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还有事要做……不能睡着……
再次的,黑暗袭来,她奋力再睁眼,浑沌的脑袋却转不动。
她应该……应该做什么去了?
注意到她的困倦,和那满脸的睡意,他不觉伸手捂住她坚持要睁开的眼,悄声道。
“别想了。”
他低头,哄着。“睡吧。”
被遮住了眼,她仍拧着眉头,眼睫在他掌心下轻颤。
“不要……”她揪紧了手心里的棉T,喑哑吐出内心深处的恐惧,“不要……我睡不着……我会做梦……”
怀里的人儿,又战栗轻抖,吐出的语音,像个孩子般。
从来不曾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心口,莫名揪拧,收缩。
“不会的。”他环着她,开口劝说:“没事了,别旧,你睡吧。”
他的声,淡淡,却让她安了心。
抚着她微湿的发,他悄声承诺,“我会在这里。”
是吗?
他……会在?他真的……会在这陪她……?
仿佛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冀望与问题,他再次开了口,定定保证。
“我会在这里。”
窝在那温暖踏实的怀抱中,渺渺悄悄喟叹了口气,终于,老实闭上了眼。
他可以感觉到,她颤颤的眼睫,不再抖动,察觉到,她一点一滴的在他怀中放松,不再绷紧得像颗石头。
方才,听见她惨叫,他还以为有小偷强盗,跑进来袭击她。
没有多想,他匆匆跳过阳台,开门闯了进来,谁知却只看见她一个人,半坐在床上,表情痛苦的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哭号的声音,恍若呕心挖肺一般,教人听得胆寒。
当时,她瞪大的双眼满是伤痛,它们是如此的红,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那景况,吓得他无法多想,待回神,他已上了床,将她拥在怀中,好声安慰。
他一直以为,她哭了,哭着从恶梦中惊醒。
直到此刻,才发现,覆在她眼上的手是干的,她满身是汗,赤红的眼里,尽是苦痛,却连一滴泪也没流。
一滴,也没有。
这女人在丧礼上也没哭。
事实上,他记忆中,从来未曾见她哭过。
相邻多年,他和她勉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却不曾见她掉泪。
跌倒了,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她会叫痛、会咒骂、会抱怨,却从来不哭,不掉泪。
即便家人惨遭意外丧生,她也只是死白着脸,安静的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就连在丧礼上,来参加的邻居亲友都哭得声泪俱下,她依然只是睁着通红的眼和人道谢,连滴泪也没流。
为什么,不哭?
明明那么疼、如此痛,她却死都不哭?就连做了恶梦,她却仍硬生生的将泪忍住?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她的过度压抑,让他莫名恼怒,却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意。
不过,是个隔壁邻居……
暗夜,寂寂。
夏日的夜,闷闷的热。
城市里,没有虫鸣蛙叫,只有远处偶有车声行经。
怀里的女人,已沉沉睡去。
他还有工作要做,他房间的灯与电脑、冷气,都还开着。
低头瞧着她头上的发旋,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他怀疑这么窝坐着,她会睡得舒服,他考虑着,是否让她在床上躺平。
可才略略一动,她就拧起了眉,发出不安的嘤咛,小小的手更是揪紧了他身上的棉T。
他不敢再动,怕她惊醒。
他还有工作要做,他想着,又一次想着。
但,他已经承诺,会留在这里。
天知道,那句话,是怎么冒出来的,可他不敢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然后再一次在恶夜惊醒,却发现原本充满欢笑的家,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明明,只是个邻居,却放不下心。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一辆车,又一辆车,驶过屋外,行过远处大街,溅起哗沙水声。
依偎在怀里那温暖、顽固又恼人的存在,让一颗心微紧。
他坐在黑夜里,感觉她吐气如兰,感觉她的心跳轻轻,奇怪的,竟有种,莫名的宁静。
大腿被她坐得,有点僵。
他抱着她,微微再动,这一次,她没有太大反应,但小手依然紧揪。
她似乎已经熟睡,呼吸沉稳规律,或许他应该要悄悄离去,他猜他若继续留到天亮,她可能反而会因为太过尴尬,而有不良反应。
可不知怎,不是很想离开。
她需要睡眠,而他已经答应会留在这里。
他告诉自己,只收紧了手,怀抱着她,悄悄的,缓缓再轻移,转了个方向,让背可以靠在床头。
夏夜小雨,将高温稍降,微凉的湿意贴上了皮肤。
不觉中,睡意也上心头。
他试图保持清醒,但浓重的困倦,像是会传染一般,爬上了他的眼皮。
本来是半坐的身体,在半梦半醒间,抱着她,下滑、躺平。
原以为她会抗议,但她没有,只是贴着她,蜷在他怀里。
当天际微微泛起淡淡的白,他合上了眼,拥着她,沉沉睡去……
第10章(2)
睁眼,看见诱人的古铜色锁骨。
抬头,瞧见凸出的喉结,然后是胡碴渗冒的下巴。
他的脉动,在喉间黝黑的皮肤下,徐缓跳动着,与胸腔中的心跳,同步一起。
渺渺没料到会在男人的怀中醒来,也没想到,那个男人会是隔壁那个孔奇云,当然同样不可能,料知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贴他贴得那么紧。
不用低头,照眼前的距离,和全身上下缓缓醒觉的感知,她晓得自己不只是贴着他,躺在床上而己。
她一只手在他肩头,一只手在他腰上,右腿在他腿间,敏感的乳房,只隔着轻薄的睡衣和棉T,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事实上,她整个人,根本是趴在他身上,死死压着他。
因为如此,才会这般清楚他的心跳频率。
悄悄的,她吸气,想稳定莫名加快的心跳,却只将他诱人性感的气味,满溢心肺。
脸微红,她不敢动,只能努力回想,为什么自己会躺在他身上。
这是她的房间,所以不是她梦游跑到了隔壁,一定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昨夜惊梦,悚然闪现脑海。
她微微一僵,想起。
心惊,且疼,不觉一缩。
几乎在下一秒,男人覆在她半裸背上的手,动了起来,温柔的上下抚着她。
渺渺一愣,回神抬眼望去。
男人的眼,仍合着,他没有醒,却像是在睡梦中,仍感觉到她的不安,大手在她背上缓缓来回轻抚着,偶尔还会摸摸她的后脑,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她惊愕不已,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继续趴压在他身上。
他的抚摸,很舒服,没有任何色欲的感觉,就纯粹是在安抚,好像她只是只猫咪,或三岁的黄毛丫头。
怦怦、怦怦——
他结实胸膛下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口,让人有一种,莫名所以的安心感,和些许奇异的亲匿。
她和他,没那么熟。
可昨晚,一听到她半夜鬼叫,他立刻就跑过来查看。
躺在这男人的身上,被他这样抚摸,她只觉熟悉,有些迷惑。
屋外,阳光灿灿。
她应该要起床了,却不想,不是很想,她依然有些困倦,依旧觉得疲倦,平常往日总会强逼自己起身,可今天,却百般不愿。
深夜被恶梦吓醒,总以为,会无法再入睡,但他却出现,给了保证。
我会在这里。
他这么说,哄她睡。
以为是哄她的,只是哄她的,他却真的留了下来,一夜未走,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