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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铁子正瞧着他,也不否认,只道:“上柱国也知查我了。”

  男人笑了,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教的,我怎敢忘?”

  他唇微扬,只说:“此为孙武之言,非子正之思。”

  “但确是你把孙子兵法给我的。”

  “得之,要能习之;习之,要能用之。若上柱国不习、不用,子正给再多,也是枉然。”

  语毕,铁子正起身,“上柱国人贵事忙,子正尚有杂务,这就告辞了。”

  上柱国闻言,跟着起身,道:“我送你。”

  铁子正本要蜿拒,但今日已拒他多次。

  转念,只抬手躬身回礼,道:“那就烦劳上柱国了。”

  “请。”上柱国抬手,示意他先行。

  他转过身,举步。

  男人瞧着铁子正潇洒直挺的背影,然后垂眼。

  桌案上盛酒的杯盏,已空,很空。

  但兽面铜壶里,温着的酒,仍是半满的。

  女人的声,轻轻,在耳边悄悄,低语着。

  铁子正,若允婚,便能成事;他若拒绝,将来必成阻碍,后患无穷。

  又者,上柱国大人,他事事拦着、挡着您,为的是什么?真为您吗?还不是为利吗?商人重的,就是利呀。

  您,可得想清楚,他可真当您是主?

  将来,这楚王,是您当,还是他坐?

  眼里,阴光一闪。

  将来,问鼎中原,这天下,又是谁的天下?

  他抬眼,瞧着眼前那人。

  大人,莫成了铁子正,掌中操纵的人偶哪……

  心念,只一瞬。

  天下,得是他的天下。

  他的。

  男人握拳,再无他想,举步绕过桌案,大手扬抬,拿起了搁在一旁架上的剑。

  再上前,右手朝前一刺,森森长剑,无声破空,插入了前方男子,毫无防卫的背。

  铁子正吸气,痛得无法出声。

  他低头,看见染血长剑,穿胸而过。

  什么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莫不是,切肉划骨之声?

  跪坐在屏风后的荼蘼,闻声,一震。

  她匆匆起身,因为太慌、太急,推倒了装饰的屏风,只见铁子正胸前插出了一把长剑,艳红的血,染满了剑身。

  以为无事,以为无事的——

  谁知,才眨眼,情势己变。

  心,撕扯、崩裂,像遭人活生生从胸中掏挖了出来。

  “不——”

  凄厉的声,从胸腹中逸出,回荡半空,那是谁的叫?谁的喊?

  荼靡瞧着他,见他闻声,抬起了眼,视线对上了她的,眸中,尽是惊愕、疼痛、抱歉与悔恨。

  长剑,与此同时,被抽了出来。

  铁子正看着她,痛得往前屈身,砰然跪到在地。

  荼靡飞奔而上,泪洒堂前,伸手接住了跪下的男人。

  他太重,她受不住、撑不了,只能跟着跪下,只能慌得环抱着他,以双手,捂住他穿孔喷血的背,却仍感觉他温热的血,湿了她的双手,湿了她的胸口。

  “不要……不要……”她哭着,喃喃,神色苍白,几欲疯狂。

  他张嘴,鲜血,却也从喉中涌出,浸湿了她雪白的颈项,她乌黑滑顺的发,染红了她白色的深衣。

  他吸气,却无法止住那痛,只感觉到她害怕的喘息、急邃的心跳、痛苦的饮泣。

  她的热泪,如雨,不停。

  那,比身上的伤,更教他痛。

  他再吸气,抬起手,拥着她,却几无力。

  回首,见那男人,提着滴血的剑,站在那里。

  “为……为什么?”他张嘴,嘶哑的咳着血,苍白着脸,问。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倒在地的一男一女,眼极冷,木然开口。

  “今日,你可为刀荼靡抽手;他日,必为刀荼靡叛我。”

  是他错算,是他以为,可凭一己之能,让这人改变心意;以为藉着两人十年交情,能搏他信。

  伴君,如虎。

  他早料到,也早算好,要在上柱国登君、平天下之时,带着荼靡退隐山林。

  谁知,机关算尽,没料到,这男人连三年都不能等。

  “你要怨我,也行。非是不念旧情,但我疑人,便不用。”

  声,淡淡,无情。

  “若有疑,宁不用。”

  染血长剑金光轻闪,高抬。

  铁子正瞧着,心知,他要斩草除根,绝后患。

  他不怨,这是他选的路,自知风险;只恨,牵连了荼靡。

  收紧手,将怀中恸哭颤抖的人儿紧拥。

  拥着心爱女子,他等着剑落,却只等到铿锵一声。

  剑确是落了,从男人掌中滑落。

  怔怔疑惑抬眼,却见,另一双玉手持剑,插入了男人的胸;另一袭白衣飘飘,缓缓,染上了血。

  素颜,泪湿,满襟。

  第9章(2)

  “你——”男人瞪着身前的妻子,错愕、不信。

  这一生,他只真正信过一人,他谁都不信,就信她,就只信她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愤怒咆哮着,声震震响天际。

  “你许过我不主兴战的,许过我的……”上柱国夫人握着剑,哀恸欲绝的看着他,“子正何辜?你要杀他?荼靡何辜?你却连她也不放过?!”

  她泪如雨下,颤颤,轻笑:“你说你不会变,绝不会变,我不信,不肯信,你却让我信了……”

  男人恨极、怒极,大手掐住了她纤细优美的颈。

  她不闪、不避,只看着他,哭泣,抽剑。

  血,四溅,湿了桌案,喷上酒器,染红了案后墙上铜铸的四翼凤鸟。

  他痛吼着,却仍不松手,掐得她跪了下来。

  但血在喷流,如大河四溢,她下手极准,一剑正中他的心,只眨眼,他已拖着她倒地,死不瞑目,眼睁睁断了气。

  铁子正怎生也没料到,会亲眼看到他的结局。

  或许他应该要大笑,嘲他也有此报应,但心中,只松了口气,只为怀中抖颤人儿,感到抱歉。

  她仍紧压着他背上的伤,阻止鲜血漫流,但那不能挽回什么。

  最终,也只能抚着她,贴在她耳畔。

  “抱歉,来世再还你……”

  声悄悄,许承诺。

  多想,就这样,紧紧抱着她,一世不放、一生不放。

  但,他再跪不住,不想压着她,只能往后坐倒。

  “不要!不要——”

  荼靡喊着,哭着,紧跟着贴了上来,仍要捂着他的伤口。

  虽只短暂稍离,却足以让他看清她脸上苍白的表情,看见那殷红的泪迹。

  吓得他,一口气几又回升,不知哪来的气力,紧紧抓着她抖颤的肩,不让她近,只想看清。

  眼前人儿,夺眶的,竟是艳红血泪,条条、斑斑,滑下苍白的容颜,鲜明,惊心。

  她脸上,不是他的血,是她的。

  她的。

  “别离开我——”

  荼靡红着眼,朝他伸手,抖颤着哀求着,声凄凄。

  “不要……离开我……”

  他看着她哀痛的小脸,才发现,她唇边,竟也有血。

  何时,她吐了血?

  刚刚吗?为他吗?

  原来,对他,情已深,这般深。

  一颗心,痛极,疼极,苦极。

  为她,为自己。

  松开手,他将她深深紧拥怀中,抬手抚上了她猩红疯狂,流出血泪的眼。

  “别哭……别哭了……”

  他喘着气,遮着她泪湿的眼,捂着她血红的眸。

  “不许再哭了……”

  哄着、劝着。

  但,泪不止,流不停息。

  “别离开我……你走了……要我怎么活?”她声哑,神慌,抖得如风中落叶,求着:“荼靡……只剩你了啊……只剩你……”

  她切切的哀求,殷红的泪,都教他心既疼又慌,且惊,且恐。

  若然如此下去,若然她不停息,岂不生生的,陪他了此一生?

  他骇然的捂着她的眼,在她耳边,大喝,命令。

  “刀荼靡,不准再哭了!”qunliao

  她一震,泪仍不止,身仍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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