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晓得你没那么容易妥协,所以有时会将菜剁得极碎,掺在肉丸子里,你哪一次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半点事也没有?”
凤怀沙眯起眼,原来她也会耍暗招。“真的假的?”这半年,他做了几次呆头鹅了?
“那些你拣起来的菜是假的,吃下去的才是真的。”因为他的饮食习惯,洛明明才特别下工夫。
“还有哪些是和着碎菜的?”
“不说了,免得你什么都不吃了。”洛明明以为他不吃菜仅是在耍少爷脾性,没想过是有此“隐疾”。
“一定是你给的菜里头出了问题。”凤怀沙吼道,害自己白白受罪。“我从昨晚就痒到现在,你还敢喂我吃菜!”
“就说不是,这些是你平常都吃惯的,也没生事,怎么可能现在才发作。”
“但我肿成这样就是铁一般的事实,铁证如山!”难道她以为自己诓她不成?
“别激动嘛,咱们好好检视一下你昨晚吃了什么,才会引起这疹状嘛。昨晚大夫不就说了,这疹病不碍事儿,不过是有点痒,会浮肿罢了。”
“不是病在你身,你当然说风凉话!”然而,这会儿却可怜了他,好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人生路途上又添了一笔不光彩的纪录。
“听说浑身都有,真的假的?”不是洛明明在落井下石,她从没听过有人吃菜会得此病征的。“废话!要我脱光给你瞧吗?”凤怀沙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怒气腾腾。“那倒不必了。那你脚底板痒是不痒?”她不说还好,一说凤怀沙心里起了作用,觉得真的有那么一丁儿发痒。“你幸灾乐祸是不是?”这女人,没良心的程度真是天理难容!
洛明明陪笑,赶忙站起身。“我做了些甜嘴的点心,既然你胃口不怎么好,不如来尝尝。”
凤怀沙哼了气,算她识相。
她端来几碟糕饼,很多都是凤怀沙没见过的样式,听说她做饼、做糕的手艺独到,这点凤怀沙始终没有机会尝到。
他吃了几块,觉得味道挺好,本来有些烦躁的心侍又意外获得舒缓。
“明明,这什么东西做的,好香!”这东西不过一丁点儿,含在嘴里不一会儿就化掉,流连在唇齿间的香气久久不散,味道甚好。
“我加薏苡和杏核儿进去,刚才那碗清粥我也掺了一点薏苡在里头,所以味道比寻常的白粥还要浓些。”
“是吗?”凤怀沙吃着这些糕饼,突然觉得身子越来越痒,忍不住开始抓了起来。
“别抓!抓破皮了有伤口就更麻烦,大夫昨天不是刚交代过。”
“怎么突然觉得好痒?”直到最后,他索性连东西都不吃了,猛地直抓痒。
“还是我请人烧捅热水,你洗完我替你上些药,就会舒坦些了。”
凤怀沙还是一味地抓,发痒的程度简直快要剥掉自己的皮,那身上的疹子好像更红了,就连桃心形的样子也更大了。
“少爷啊,小的回来啦!您疹状好些没啊,小的给您带碗薏苡甜汤!昨天您不是直夸这甜汤好吗?钟馗大庵还煮了一锅要小的带回凤府呢。”春生这马屁精,捧着甜汤进房门来,就是要探探自家主子的病究竟好些没?但是,他看到的却是凤怀沙痒到在床榻上打滚的模样。“少爷?”
“他娘的,我怎会痒得快要死了!”凤怀沙越抓越火大,浑身奇痒无比,没有一处完好无恙。
“这,怎会这样啊?”春生看着洛明明,有些不明白。“明明姑娘,您没给少爷吃药啊?”
洛明明出房门唤人。“有啊,就按大夫说的时辰,一日三回,没有遗漏呀。我看还是让他先梳洗沐浴,等等上些药,我后院里还煎着他晚点要吃的药呢。”
春生尾随在后,手里那碗薏苡甜汤,他主子应当是吃不下了,于是便自己喝了起来。“那我家少爷怎会痒得在床上打滚呢?”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你也知道的,他这人一向很娇贵。”
“这倒是实话。”两人看着小厮烧来热水,一桶桶地往凤怀沙的房里端,而他们依旧话家常,聊得很起劲。“你不进去替凤怀沙沐浴?”
“不了,现在有人伺候少爷,凡事都揽着做。”春生喝甜汤喝得津津有味。“那小厮长得是有点普通,不过手脚很勤快。”
洛明明看着他,没想到春生的嘴真坏,还嫌弃人家的长相呢。“凤怀沙到底是吃了什么,昨晚的菜又不是新的,没理由那隐疾会发作呀。”
“少爷这病啊,小时起过那么一次,那回他躲在被窝,连哭了三天才气消。”说起凤怀沙不吃菜的坏毛病,其实是事出有因。“从前他嘴也没有这么挑,不过这疹状起得太可怕,叮得他不敢再吃菜,哪怕是一口也不愿。”
“到底是哪样菜害得他犯病,我来时都没听说他有这毛病。”
“哎呀,一个大男人家却起了满身的桃心疹,而且那颜色还粉红粉红的,说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咱少爷小时候就很爱面子,所以哭得没日没夜,直到疹消了才肯下床哩。”
洛明明摇头,凤怀沙还真是娇滴滴得让人没辙,亏他一副高头大马的模样,长相也是英气逼人,可这隐疾……却柔弱得可以笑掉人家的大牙。
“还真是委屈他了。”
“这可不是嘛,那就请明明姑娘好好善待我家少爷。他这人啊,受不得半点罪,您多担待些呀。”
两人的话题全绕在凤怀沙的身上,说得好不快活,背地里讲人闲话的滋味,还真不是普通的痛快。
“欸,我说咱少爷……”春生说到瘾头,本来还要再讲下去,却远远听到凤怀沙的吼声。
“春生啊!春生!”
“凤怀沙怎会喊得这么凄厉?”洛明明吓一跳,没听过他如此凄惨的喊声。
“春生!你快点来,春生啊!”凤怀沙的吼声,响遍凤府整个后院,洛明明和春生急忙忙的冲到他的房门口。“少爷啊,您怎么了?别吓人啊!”春生一掌才按上门板,凤怀沙凄厉的叫声再度响起。
“不要让洛明明进来,不准她进来!”凤怀沙惊天动地的吼声中带点微微的哭腔。“天要亡我、要毁我啊!我凤怀沙一世的英明呀!”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洛明明被春生拦在门前,她也很着急。
“怎么会连‘那里‘都有了!春生,快点帮我请大夫来,快!”凤怀沙暴跳如雷,声调里有藏不住的哀愁。
“到底是‘哪里‘啊?”洛明明看着春生,有点不可置信。“脚底板呀a”
“明明姑娘别急,待小的看去,少爷现下脱得半点都不剩,您可是还未出阁的闺女……进不得!”
春生的话让洛明明俏脸涨红。“那、那你看清楚了,得赶紧来告诉我。”
他一颔首,随即进了房门,接着小厮离开,赶紧冲到医堂喊大夫前来会诊,兹事体大,他们一点儿也不敢轻忽。
洛明明被拦挡在外,她靠在门上,企图听房内的动静,依稀听闻凤怀沙不知道和春生说什么,讲着讲着,不知道自己有无听错,竟听到一个小小的哭声。
“少爷,您就认分,别怨天怨地,明明姑娘是不会嫌弃的,您说是吧!”
“凤怀沙,你振作点啊!”
洛明明在外头打气,怎奈这话到了凤怀沙的心里,令他悲愤难忍,仰天咆叫起来。
“啊―这叫我怎么活下去呀?”
春生这厢安慰着主子,那厢还牵挂着凤怀沙的洛明明站在门外。不消片刻,他踏出房门,神色凝重、哀戚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