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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夜深人静后的此刻,她都在想父亲语重心长的那番话。

  客厅钟声传来十一点整的敲击声响,她打开半掩的房门,整个走道安安静静,对面客房的灯未亮,他还没回来。

  正想下楼等待,凌乱的步调由楼梯间传来,她上前察看,见傅克韫倚靠在楼梯间,闭着眼调整呼吸。

  “怎么了?”靠近他,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你喝醉了?”

  他又连续作了几个深呼吸,平息胃部翻腾的不适,感觉脑袋比较没那么晕眩,这才张开眼。“喝了一点。”

  看这样子,应该不只一点吧?

  他移靠过去,她赶紧伸手扶住,没防备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过来,差点踉跄地一起栽倒。

  “小心,走好。”她一步步谨慎扶着他,发现他的步伐是往他们的卧房里去。

  倒卧在一年未曾躺过的床上,他闭眼,皱着眉头。

  他看起来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她心里也舍不得。“等等,我去拿瓶解酒液给你——”

  话未说完,他探手将她拉来,跌落他臂弯。“啊——”

  “老婆。”他模糊地低喊一声,圈抱住细腰。

  再平凡不过的一句呼唤,听得她鼻头发酸,莫名地想哭。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我从没这么说过。”真不要她,就不会如此介意,怎么也无法释怀。

  他一个翻身,压上柔软躯体,细细啄吻柔唇,重温久违的甜腻滋味,滑动的指掌游移在每一寸他曾经相当熟悉的肌肤曲线上。

  她惊讶得结巴。“你、你醉了……”

  “还没醉到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他明明就很介意,一副这辈子都不想碰她的样子,怎么会……

  激烈缠吻的唇舌挑动沈蛰已久的火苗,她无力再思考,迎向他热烈的索求,探入唇腔的舌尖,带着淡淡的酒精味,缠惹得她也醺然欲醉。

  他无顾忌地探抚,肢体纠缠,强烈而立即的兴奋反应,彷佛初与她新婚时,探索对方身体的热烈与激情。

  或许他真的醉了,才能跨越心障,忘掉种种的不愉快,坦然拥抱她。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

  她伸展肢体,迎合他的需索,放任自己沉醉在他挑起的迷炫情潮中,感受他的入侵、应承他狂肆的纵情,不去想明天他们之间又将走向何种境地。

  第9章(2)

  她想,她永远也弄不懂她的枕边人。

  那天清晨醒来,看见枕卧在自己怀里的她,四目相对时,他眼中明明就闪过一丝讶异,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她确实看见了。

  所以……真的是醉了,才会失去自制吗?

  以为一切又将回到原点,但她从没弄懂过丈夫的心思,这回也不例外。

  从那一天起,他不再睡客房,有一阵子几乎每夜与她纠缠,每次都激烈得让她承受不住,她完全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要说释怀,她反倒觉得,他是改用另一种方式在宣泄他的郁怒。

  再然后,他又像是恢复正常,不在床上折磨得她死去活来了,偶尔求欢过程还温柔得像多情恋人。

  说已事过境迁,又不尽然,下了床之后,他态度冷淡依旧,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

  似亲密又疏远的夫妻关系,又持续了一年。

  真正改变这样的夫妻关系的转折点是什么?她想,应该是这场摄影展。

  这场名为“十年有成”的摄影展,从场地规划,到文宣、企划,一切细节都是由她经手,与摄影师及其经纪人沟通商讨。

  展出相当成功,摄影师的十年有成,不在于今日得来的声名,成就的是与那名婉约佳人共谱的甜蜜爱恋。

  她在展场上,看着一幅又一幅的摄影作品,心,不由自主地悸动。

  一袭裙摆飘扬的背影、一记回眸的眼神、一举手、一投足的婉媚风情,再不经意的一个画面捕捉,都是生命中的经典,谱成十年来不曾断绝的爱恋之歌。

  海鸟与鱼,身处不同的世界,却那么努力想在一起,无论人在何处,心的牵绊不曾断过,这就是爱情。

  他们的十年,换来了坚持相守。

  她呢?她的十年光阴又在做什么?

  一生一次的真爱,她遇上了,明明身处对方的世界中,心却如此遥远,不肯靠近,任由猜忌、迟疑、骄傲等因素,虚掷岁月,这难道就是她要的吗?

  爸爸说,多给他一点信任,肯定自己的地位。

  是否无形中,她也在拉开彼此的距离,防备、不信任,她也是纵容婚姻出问题的凶手之一。

  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是傅太太,他不曾离开过她一步,这样还不够吗?他若要走,多得是机会,不会至今仍守着她,明明、明明她让他那么不快乐……

  脚下的碰撞将思绪拉回现实,她低下头,约莫三岁左右的小男生仆跌在脚边,她伸手要去扶,快步而至的女子已先一步伸手抱起。

  “皓皓乖,不痛不痛。”

  男孩扁扁嘴,撒娇依恋地将脸埋向女子肩颈,含糊喊道:“马麻——”

  女子轻轻拍抚,抱住儿子起身正欲致歉,对上彼此的目光,讶喊:“啊,是你。”

  “你——”她目光来回在男孩与夏书郡之间打量。“你结婚了?”

  “是啊。”夏书郡大方回应,没去假装陌生人。

  对彼此而言,其实真的是陌生人,没说过一句话,连正式见面都不曾,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对自己的存在并不陌生。

  “什么时候的事?”连儿子都有了,她不能说不惊讶。

  “好些年了。”看她的表情,夏书郡立刻领悟。“都这么久了,你不会以为我还有可能与一个抛弃我的男人藕断丝连吧?”

  “……”她是这么想过。

  夏书郡摇头,笑了笑。“看来,你不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傅克韫不是那种结了婚还会在外头偷香的男人,再爱,他都会等离了婚再来。

  这是他对感情的坚持。

  但她不打算多嘴,这是他们夫妻间的问题,有需要的话,傅克韫会自己解释,没有她一个外人置喙的余地。

  她笑了笑,礼貌地道别。

  “夏小姐——”杜宛仪迟疑了下,还是开口喊住她。“四年多前,约莫是七月左右,你为什么会从他的住处出来?”

  她想,应该不是她原先以为的那样,她需要更明确的答案,来证实心中的迷惑。

  或许,一开始脚步就偏了,是她自己将她的婚姻,引导到今天的局面。

  “七月吗?”夏书郡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啊,是你回台湾那天吧?有个国中老师很照顾我和克韫,当时给了我们很多帮助,她要结婚了,只能联络到我,托我将喜帖拿给他,后来大楼的清洁人员大意,泼了我们一身污水,他带我上楼去清理一下,本来是要送我回去,但是讲完电话,知道你回来,他急着赶回家见你,所以就各自解散。”说明完毕。

  “是……这样吗?”一直藏在心中的阴影,原来始终不曾存在过,她就像杯弓蛇影的傻子一样,为一条从来不曾存在的蛇而大病一场,她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自己的愚昧。

  夏书郡注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想了想,最后还是多嘴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这些,但我想,我应该是你心里的一个结吧!其实你不用觉得愧对我,就算没有你,我和他也不见得能走到最后。我和他都各有自己的家庭问题,真的在一起不一定能幸福,贫贱夫妻百事哀,他考虑的现实点不是没有道理,做了这样的选择,我想一定是他认为最能让每个人都好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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