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四海还不看好地摇摇头,「我衷心期望那家黑帮的财产,日后不会被你这个只会弹琴的笨蛋给败光光。」
杜宽雅不置可否地耸着宽肩,「我的心愿很小,我不曾想要继承什么地位,也从不希望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或什么。」
「你希望的是什么?」两位听众动作整齐划一地对他歪着脑袋瓜。
「我只希望我能与我所爱的人们,平平稳稳、安安全全的过完这一生。」
富四海敏锐地听出了问题点,「安全?」
「在我小学毕业前,我曾被绑架过四次。」其它绑架未成,顶多只能算是未遂的部分,他连算都懒得再去算。
伍嫣错愕地抚着额,「为什么……」一个黑帮副手的孩子,真有这么值得绑吗?是因他爸的身家很可观,还是因为他父亲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杜宽雅无动于衷地勾动着嘴角,以冷漠的口吻淡淡地道。
「不就是帮派间的利益而已?」还能为了什么?
富四海点点头,在听完了这些后,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何这位邻居会成为伍妈妈眼中武术高手的由来。
「在不情不愿的付了几次赎金,也逼我妈搬了好几次家后,我爸为了不让我有机会再去扯他的后腿,因此他命令我必须学会自保和行事尽量低调,不然,下一次我就等着自生自灭。」
「所以你妈就把你扔回来给你外公了?」听完了他的遭遇后,富四海不得不打心底感谢他那个住在官邸里,曾经提供给他充份保护的外公。
「嗯。」
好阵子没答腔的伍嫣,默然旁观着他此刻面上,那不像是青少年该有的神情,听着他那也不该是他们这年纪该有的冷酷语调,她总觉得好突兀。因为,自认识他以来,他的言行举止里总是带着不经意的温柔,虽然说有时难得一见的强硬,会让她偶尔觉得有些不太协调,可是,他的掌心是不会说谎的,每当他牵着她的手时,那种珍惜般的温柔,是她再也不会错认的,而他那一双修长的长指,所弹奏出来的琴音,也总是在对她诉说着,琴声主人的真正心音。
那么,他的父母到底是曾对他做了什么,所以才会让他在回忆起过往时,必须用这副陌生人般的神情来面对他们?
见她一直没说话也没反应,杜宽雅轻拍着她的面颊。
「吓到了?」对他们来说,那或许是个遥远又不曾想象过的世界吧。
伍嫣深深吐出口大气,而后与坐在对面的富四海相视了一眼。
「宽雅。」很少正式唤过他名字的富四海,一反常态地,板起了脸孔严肃且认真地看着他。
「嗯?」
下一刻,富四海突不期然地扬起一掌,使劲在杜宽雅的背上狠狠一拍,力道之大,令他整个背部差点麻掉了,他吃痛地抬起脸,却在下一刻看见了富四海正对他咧大了爽朗的笑容。
「我们都还小,也都还不急着长大。」
杜宽雅无言地看着富四海那双不带半点犹豫的眼眸,彷佛背后的麻痛感,也鄂蔓延到了他的喉间,因此才令他的声音暂时迷了路。
坐在另一边的伍嫣,趁着他呆然的片刻,也跟着在他背后使劲一拍,追加一掌之余,不忘笑咪咪地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亲。
「所以说,现在的我们只要好好的谈恋爱就行了。」
没错,就是这样,无论他的家庭背景如何复杂,也不管未来又将会如何,究竟是晴或是雨,现在的他们,都只是个孩子而已,那些往后很可能会经历的险途或是忧伤,就都留待来日吧,因为,就算是得承担,在他们成长之前,他们还是可以拥有一些属于他们的青春和欢笑的。
不知该说是松了口气,还是心中放下颗大石的杜宽雅,在伍嫣频频在他颊上制造出一声声又大又响亮的亲吻声时,他和缓了面上一直紧绷着的表情,含笑地将她拥在怀里,真实地感受着,在这间小小的阁楼里,由他们连手所为他打造的春天,并仔细地品味着,怀抱中那份令他眷恋的温热。
被他俩撇在一旁落单的富四海,怏怏不快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那我呢?」没事干嘛在他眼前上演亲热的戏码?这两个邻居是摆明了想要联合排外吗?
「你也要凑一脚吗?」伍嫣横他一眼,老早就对这个既抢床位,又会在半夜偷抢被子的邻居有所不满了。
跳下床去的富四海,有些消受不起地搓搓两臂。
「免,千万别算上我一份。」他继续当大后方的支持大队就好。
当富四海走至窗边的老式留声机旁,自架上取出一张喜爱的黑胶唱片,放在唱盘上开始播放后,坐在床上的杜宽雅深吁了口大气,而后放松了身子往后一躺。「关于我家的事,改天我再跟你们说吧,改天。」
在伍嫣和富四海也跟着一块儿躺在他的左右时,他以疲惫的口吻说着。聆听着在交响乐曲后缓缓吟唱起的歌剧,聆听着女高音那美得似要让人心碎的天籁,并感受着那无法言传只能用心神细细领会的感动,令人恍然地觉得,所有烦心的事与过去,似乎渐渐走远了,他们三人静静地凝视着顶上装饰着浮雕的天花板,并乘着歌曲的音符,各自想象着,那看似遥远的未来。
「你们想……」盯看了天花板许久的富四海,迟疑地开了口。
「嗯?」
「我们的青春……还剩下多久的时间?」
令人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语一落,老旧唱盘里吟唱着歌剧的女伶,乍然扬起像要拔至天际直窜云端的高音,唱得好不凄厉哀婉,深深颤动着空气,并姗姗地迥荡在他们耳边的音韵,霎时,漫盖过了他们三人各自埋藏在胸坎里的迷惘心跳声。
第4章(1)
她真的很缺乏女人味吗?向晚艳艳的夕阳,拉长了校园里欲返家的学子们一道道的身影,也将独自留在柔道杜的伍嫣她那身后的影子,安静地困囿在小小的社团教室里。被学长借将来示范柔道的伍嫣,在所有的人都走光后,盘起了两脚坐在榻榻米上,边一手数算着她与杜宽雅已交往了多久,边不断地皱起她的眉心。
事情的开端是这样的,就在前些天晚上,当她一如往常地赖在杜宽雅的床上听完琴,准备爬窗回家前,他在她的额上印了记晚安吻后所引起的。
据目击者富四海私底下所言,他们这对男女朋友之间,距离是不是比别人来得大了点?究竟是杜宽雅改了心性吃起素,还是她压根就不具半点魅力?
经他这么一问,她这才想起,自交往以来,杜宽雅从来都没有吻过她。令她想不通的是,平常她都可以大刺刺地睡在他的床上了,为什么单单只是个简单的亲吻,她却连越雷池一步的机会也都没有?是因为环境因素的关系,所以才造成杜宽雅这种慢半拍的性格吗?不对,看起来也不像。
就她所知,自从他与她成为男女朋友以来,他就一直很积极努力地制造他们单独相处的时机,更不会错过能与她亲昵些的种种举动,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在亲吻这个关卡,对她来个望之却步?
追根究柢后,原因该不会真的是出在富四海所说的,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女人味这上头吧?
有生以来,伍嫣头一回不得不诚恳且认真地反省起,以往她是否太过粗枝大叶的举止,还有那些一大堆不像女人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