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是到你的书房去睡吧,这样天天吵你,万一你的身子——”
“胡说!我们是夫妻,本该睡在同一张床上,要不是你怕打扰了我,一再坚持,我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让你睡躺椅的。”看她仍显不安,他只好将家中长辈抬出来,“紫嬣,我们绝不可以分房睡,姥姥或爹娘知道,他们会担心的。”
“也是。”她神情一黯。可是怎么办?她的良知一直在苛责她,所以才一直作梦……
“你还是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哭得这么伤心?”他温柔的看着她,一手轻抚她滑顺的发丝。
看着他,她好想鼓起勇气说明一切,可是——
她真的好想留在他身边,好想当他的妻子,然而,这个念头又令她对自己感到不耻,若真的这么做,她就是恩将仇报,是个坏人……
“你不信任我,所以不能说?”
咬着嘴唇,除了摇头,恩静贤也不知可以说什么。
她信任他,更爱他,可是,有太多的可是,让她变得贪心,也让她变得害怕。
因为他,她感受到从未感受到温暖幸福,她太眷恋这样的感觉,实在舍不得说真话。
她还没有准备好说出她的难言之隐,冷耆知道,此时他也实在不宜给她更多的压力了,于是朝她温柔一笑,讲她拥入怀里,“记不起来就算了,好好的睡一觉,别再作恶梦了。”
睁着大大的泪眼,恩静贤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仍是心事重重。
第6章(2)
流酣斋内,恩静贤独坐在后院,将冷耆的换洗衣服放入洗衣盆里,坐在矮凳上搓洗衣服。
她知道若是让冷家上下任何一人看到了,肯定又要念她,尤其是冷耆或是他的两名随侍,三个大男人都见不得她做事。
只是她若什么也不做,心便很不安,尤其这阵子,冷耆恢复到商行去处理陶瓷交易的大小事,在流酣斋的时间少了,她不找事做也很无趣。
好在姥姥、婆婆跟采芸都会不时来这里陪她,就怕她寂寞,而且两个长辈更是送她好多珠宝首饰,件件看来都好贵气,她根本不敢收,但她们却执意要给她,还总是用奇异的笑容看她,看得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还有冷耆——想到他,她的胸口便暖烘烘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几乎每一个午夜,她都会在他的温柔叫唤声中,从恶梦里醒来。
可是他不再问她梦了什么,只是静静的抱着她,直到她疲累的睡在他怀里。
他的包容与等待,她都懂。
他等着她的信任,等着她自动说出压在她心中最沉重的秘密。
一想到这里,她紧咬下唇,盈眶的热泪又要滴落。
现在的她现在爱情的泥沼中,抽不了身,所以迟迟说不出实话……她泪眼模糊的望着自己正在搓洗的衣服,只觉得愈来愈讨厌自己。
“小嫂子,你怎么又在做这种事?”
一回神,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冷采芸已蹲在自己身边。
“咦?小嫂子怎么在哭?”
她忙眨眼,“不是,是刚刚被水弄到了。”她以袖子轻拭脸颊,再次低头搓洗衣服。
“小嫂子,其实我一直觉得好奇怪。”冷采芸困惑的皱眉,“就算你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好了,但我怎么看你的言行举止,完全没有一个名门该有的架子和样子,倒像极了一个丫头!”看着嫂嫂熟稔的搓洗着哥哥的衣服,她想也没想的就说出心中的想法。
恩静贤脸色刷地一白。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但冷采芸却又一脸笑意的说:“不过,我们好高兴嫁进来的人是你,如果是杜娇娇,我们一定会受不了!”
恩静贤只能尴尬的回以一笑。
“对了,你知道吗?”冷采芸愈说愈热络,“姥姥曾经对外宣布过,只要有任何人可以让我哥恢复健康,冷家都会无条件接受,就算要全家肝脑涂地、倾家荡产也得去办到。”
说到这里,她撇撇嘴角,“如果今天是杜娇娇,我敢说,她才没那么大的福气可以让我哥起死回生!”
这句话绝对是肯定的,因为,姥姥那一席话是为了让外界相信哥哥病得有多重,而在卓笨蛋献计要让杜娇娇害怕,好趁机甩开她时,她可是天天向菩萨祈求,别让杜娇娇爱哥爱过了头,真的嫁进来,因为她哥总不能生病一辈子吧?
是她的福气吗?应该是小主子的……恩静贤的心沉甸甸的。
“所以,小嫂子,”冷采芸笑嘻嘻的看着她,“你可以向我们冷家要一个天大的愿望哦,你想要什么?”
这是问好玩的,这个素雅温柔的嫂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重物欲的人。
她只想当冷耆的妻子!这是恩静贤唯一想要,却不敢开口要的。
摇摇头,她咽下梗在喉间的苦涩,继续洗衣服。
“别洗了,你先好好想一想嘛,小嫂子——那我来洗好了,我也没做过呢。”
说着,冷采芸兴致勃勃的也捞起哥哥的衣服胡乱搓洗起来。
“你别洗——”
“哦,对了,小嫂子,你得要有心理准备,杜娇娇跟她爹还有那个色迷迷杜坚下个月要来我们家作客。”
闻言,恩静贤的脑子轰地一响,一阵天旋地转,脸色顿时惨白。
低头洗衣的冷采芸没发觉她的不对劲,继续说着,“唉,我们当然不欢迎他们拉,但又不能拒绝,不过,想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她愈说愈气愤,搓衣服的手更用力了,“当初我哥病得快死了,要杜娇娇当冲喜新娘,她也装病,说什么身子虚不适合远行,大力推荐你的美与好——”说到这里,她又突然粲然一笑,“说真的,这应该是我们家唯一感激她的事。”
冷采芸话中的“她”也“装病”有严重的语病,可是恩静贤正因为杜家人要来的消息而慌乱不已,根本没察觉。
杜家人一来,她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堂堂齐郡王的正室竟然只是一名卑微的丫头,而且冷家人——包括对她这么热络的冷采芸,一定会厌恶她的!她是大骗子。
她欺骗了大家,厚颜无耻的接收了他们对小主子的爱及疼惜……
“说真的,小嫂子,你怎么敢嫁啊?”
冷采芸又问,她当然已经从姥姥那里知道原因了,只是,杜德开在汝州是人人畏惧的恶官,没人敢招惹他,他设陷害潘府一事,自然没人敢长舌的外传,所以,她很好奇这个温柔的小嫂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恩静贤根本听不进去她的问题,只知道她的身份要曝光了……她……
冷耆远远走来,一眼见到爱妻面如上灰,脸色顿时一变,迅速奔至,在妻子即将昏厥的刹那,将她打横抱起,“怎么了?”
恩静贤勉强抬眼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那双黑眸里的浓浓关切,还有这双紧紧呵护她的有力臂膀,这一切都不该属于她的,所以老天爷要来惩罚她的自私了……她的泪水迅速涌上眼眶。
“天啊,小嫂子,你脸色怎么那么白?”冷采芸是被哥哥的动作吓得,才慢半拍的看到小嫂子脸上竟然不见血色。
“你哪里不舒服?快,采芸去叫相文来,他在前厅!”
“我马上去!”
“不!不用……采芸!”恩静贤连忙叫住了她,“我只是有点头晕,真的,躺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冷采芸还是不放心,她看向哥哥,无言的询问他的意见。
冷耆低头看着怀里的妻子,一脸忧心,“可是你看来很不好,连嘴唇都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