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娘退了出去,苑芷幽赶紧把凤冠摘下,长吐了一口气。桌上的各色小点心看上去不仅精致。而且十分诱人,她也顾不得什么风度规矩,急忙拿了几块先慰劳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等了大半个时辰,喜娘才回来说:“王爷被他以前在军中的旧部绊住了,喝了不少酒,只怕一时半刻还脱不了身。王妃怎么把凤冠摘了?快戴上,要不然王爷一会儿怎么掀盖头?”
“那就算了,不等他了。” 苑芷幽推开喜娘又想给自己戴凤冠的手。“这东西太沉了,我若再戴下去脖子可就折了。”
“新婚之夜若是新郎官没有挑喜帕,可是很不吉利的。”喜娘为难地说。
她一笑。“我是天星宫,一天到晚看天象,倒不知道这喜帕和吉不吉利也有关系,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去休息吧,我不用人陪。”
喜娘眼珠一转,笑道:“王妃是想单独等王爷吧?你们小俩口一会儿的好事是不该有我们这些人打扰。”她说完便识相的退下。
她惴惴不安地独自在屋中等待,却怎么都没有等到龙图壁。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小点了,在外面守候的迎梅跑进来,有点气呼呼地说:“小姐,王爷也太过分了,居然喝了个烂醉,让人扶到偏房去睡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苑芷幽心想反正忙了一整天,两人早有过肌肤之亲,洞房的事也不急,还是先休息再说吧。
“宾客们都走了吗?”她问道。
“还有些没吃饱喝足的家伙赖在席间不肯走呢。”迎梅撇着小嘴。
苑芷幽笑笑,站起身。“那我去看看他,小心别惊动了客人。”她脱下一身嫁衣,换了一件淡紫色衣裙,自觉不太引人注目,悄悄从新房中溜了出来。
她并不熟悉王府院落,问了几个丫环才打听到龙图璧被送到了哪座偏房。
刚刚走到那偏房所在的院落,只见月凌天正呆呆地站在院中像是想着什么。
一见苑芷幽,他愣了一下,几步迎过来说:“王妃怎么到这儿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月凌天的笑容生硬而古怪,像是很怕她的出现。她和蔼地笑说:“听说王爷喝醉了,我过来看看他。”
“王爷……已经睡下了,刚才还吐了一身,王妃今天还是别看了,到明日再说吧。”月凌天小心措词,表情更加的不自然。
她不由得起了疑心。“难道身为王妃的人,不应该照顾自己的丈夫吗?”她绕过他,四处寻找龙图壁所在的厢房。
忽然间,一声极为熟悉的,属于女儿家的娇啼在她耳畔乍响——“王爷,就算这是最后一次也好,凌凌只求这一夜,再无所求了。”
她像是被雷劈中,摆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不仅听出这女声是何人,同时也听出来这种娇啼究竟在干什么“事”!
“王妃,还是……”月凌天伸臂想拦她,她愤怒地推开他,奔到传出声音的屋子。窗子是半开着,从那里她清晰地看到地上散乱着几件衣服,有属于女子的鹅黄色纱裙,还有……一件银白色绣着龙纹的长袍。
这长袍她再熟悉不过,在她被关在陵墓中的时候,正是这件长袍给了她温暖。
如今看到这袍子,她却从脚底上窜起冷意。
窗内传来一波波女子的娇吟声,且依稀可以看见帐后有人影纠缠晃动,起伏……她木然了好久,忽然,觉得指尖一阵剧烈疼痛,低头一看,她竟硬生生用指甲扎破了自己的指腹上的皮肉,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再不停留。她转身对着月凌天冷笑一声。“你这个当哥哥的还真够照顾妹妹,妹妹做这种好事时,还要你在外面把风!”
月凌天苍白着脸,没有回答。
下一瞬间,苑芷幽则如旋风般冲出了这座院子。
原来,可以信守一生的诺言根本不可能存在。
不要说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了,就是这短短的十余天都不能坚持。
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如今成了可以拿来鄙夷自己的笑话,即使苑芷幽有再坚韧的意志、再坚强的信心,也比不上背叛和欺骗给自己带来的愤怒与怨恨来得深刻、强烈。
是不是她向来少说多做的性子,会让人误以为她良善可欺?还是龙图璧认为只要她嫁过门来,以前的那些承诺都可以一笔勾销?
“迎梅!”她高声呼唤。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迎梅只看到小姐铁青着一张脸跑回来,她从没见过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连问都不敢问一声,只是悄悄守在门口,怕有什么意外。听到呼唤,她马上上前一问:“小姐,什么事?”
“替我去拿纸笔来。” 苑芷幽冷冷道。
“纸笔?”迎梅一愣。“这么晚了,您还要……吟诗作对吗?”
“你几时变得这么多话了?”她不耐烦地挥手,“快点去!纸要大些,越大越好!”
纸笔很快找到,迎梅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看着小姐到底要写些什么。
只见苑芷幽亲自磨了墨,饱蘸了墨汁之后,提笔就在纸上飞速地写下两个大字:休书。
迎梅大惊失色,扑过来说:“小姐,您在给谁写休书啊?难道王爷刚成亲就要休了您?”
“让开,是我要休他!”
苑芷幽面无表情地在丫环面前写下了两行字,思忖了一下,又蘸了蘸笔,接连写了数张同样内容的休书。
迎梅张大嘴巴,震惊无比地看着主了做完这一切后,丢开了笔,抓着那数张纸出了房门。待她追出去时,主子竟然一纵身,掠上王府屋顶,跃出了这片庭院。
第二天,一封震惊全龙疆国的休书就这样贴在皇宫的正门和皇城四面城门的大门上,一时间,皇城中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国戚,都对这封休书议论纷纷。
而龙宁南更是破天荒地停止了早朝,下令龙图璧和苑芷幽立刻入宫见驾。
很快龙图璧只身一人前来,脸色沉郁。
龙宁南一见到他劈头就痛斥,“图璧,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糟蹋朕对你们的宠爱吗?写什么休书?事情还闹得这么大,你知不知道你们已经成了全龙疆国的笑话?苑芷幽呢?她还敢躲着不见朕吗?”
龙图璧缓缓开口,“我也找不到她了。”
“找不到?天星宫和她娘家,难道没去找吗?”
“都已经找过了,她不在。”他微微蹙眉。“刚刚西城门的守卫说,昨夜有人强要出城,因为带着王府的腰牌,所以守卫就放行了。出城的人乘坐一辆马车,赶车的像个女人,车内还有一个女人。”
龙宁南勃然大怒。“她这是在闹什么?朕一直以为她是个知书达礼、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没想到竟然是个疯婆子!”
“陛下错怪她了,这里面……有一层曲折。”龙图璧迟疑着,显然隐瞒了不少心事。
“曲折?你倒说说看,又怎样的曲折?可以让你们头一天成亲,第二天就让老婆给你写休书?可笑!古往今来,没听说妻子给丈夫写休书的,真枉朕和皇后一直都这么看好她,还以为她能好好辅佐你,帮助你度过那个劫数——”
“陛下!”龙图璧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这个把事其实不怨芷幽,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让敌人趁机设了圈套。芷幽心地单纯,她不会懂得这里面还有许多蹊跷。”
“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龙宁南紧皱着眉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