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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赶紧涉进溪中打算将人拖上岸,方才匆匆一瞥只觉这人瘦削,一拖之下才发现那一身全是精实的肌肉,远比她预想中还重,好不容易将他拖离溪水,已累得她气喘吁吁。

  但人命关天,茱萸没空歇息,她立刻为男子把脉,虚弱的脉象令她心惊,还没来得及探究原因,下一瞬又被他身上迅速泛开的红艳震住了呼吸。

  流动的溪水冲散了血迹,直至此时她才发现他身受重伤,脉象已显示出他失血过多,命在旦夕。

  她迅速拉开他的衣袍,肩上一道几可见骨的伤口让她不禁闭上了眼。自幼便协助娘亲看病治伤,她早已习惯见血,但她没看过这么严重的刀伤。

  这人伤得太重,情况又太急迫,没有时间让她回去村庄求救,他活不活得下来全靠她了!茱萸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定心,再睁开眼时,眸中的慌乱已然抹去。

  她先为他点住几个穴道减缓失血,而后起身朝山林疾奔而去。

  要快,她必须采药回来,她得赶快——

  一心救人的她无暇思索为何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会出现陌生人,而这名陌生男子又为何带着致命刀伤,她脑中全被采药治伤的事填满,努力不让脆弱的生命之火自她手中熄灭。

  几乎是一清醒,霍戎就反射性地伸手朝旁探去,结果不但没摸到应该置在枕边的剑,还被左肩传来的剧痛迫得差点申吟出声,漫然袭来的晕眩更是让他不得不再躺回原位。

  身下坚硬的触感和种种异常的状况,说明了这并不是平常自睡梦中被人惊醒那般单纯,霍戎试着回想,但脑袋太过昏沉,加上触目所及的黑暗让他完全无法分辨自己现在是真的清醒,或是还陷在梦魇之中。

  听到旁边传来轻微声响,他的戒心瞬间升起。

  防卫已成了他的本能,就是因为察觉身旁有人,他才会夺剑防身,结果武器没到手,那番举动反倒让他气息紊乱,至今还无法调息。

  “你伤很重,别动。”轻柔偏低的女声响起,不似寻常女子娇柔,却带着平抚人心的宁和。

  伤?霍戎身子微动,又是一阵刺骨的痛楚让他冷汗直冒,咬牙忍过之后,他才发现身上无处不痛,但经验告诉他那顶多是擦撞或过度劳累所造成的影响,问题在于他肩上的伤,又疼又麻,夺走了他大半的体力与神智。

  自对方的声音里听不出敌意,他防备略褪,但全身肌肉仍紧绷着。

  “我……发生……什么事?”就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问得气若游丝,让他清楚明白自己在醒来前绝对去过鬼门关绕了一圈。

  茱萸愣住。

  他昏迷了五天,好不容易清醒,却问了一个应该出自她口中的问题。

  “你左肩上有刀伤。”明白他是因为刚醒来脑袋还一片浑沌,她只好提供自己唯一知道的实情帮助他回忆。

  疼痛让霍戎眯起了眼,反正睁着也只看得到一片黑暗,他干脆闭上,试着从紊乱的脑海中理出头绪。

  刀伤……遇袭……经历过的画面逐渐清晰,将他的回忆一一勾回——

  奉命离京的他一路循线追索,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手中所掌握的资料已追至十多年前,眼看着目标越来越近,却突然遇到五名黑衣人袭击。对方并非泛泛之辈,而且招招狠辣,欲置他于死地,寡难敌众的他负伤坠入溪中,等再有记忆,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还能安稳躺在这里,应该代表他已摆脱追杀。已无力撑持的他,徐长地吁了口气,绷紧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

  那群黑衣人是谁?是她救了他吗?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四周这么暗?为什么她不说话了?无数的疑问在心口喧腾,但体力不支的他又渐渐坠入了昏沉,无法清晰思考。

  发现他快睡着,茱萸赶紧端来米粥,托起他的头。

  “先喝再睡。”他若再不吃东西,就算没伤重致死也会先饿死。

  她的动作虽轻,仍难免扯动到肩伤,剧烈的疼痛将霍戎自昏睡边缘拉了回来,感觉有东西抵到唇边,他下意识地张口,将微温带稠的米粥缓缓喝下。

  就连抬头吞咽的举止都让他力气耗竭到全身发冷,霍戎想保持清醒,但身体却不允许,在陷入昏迷前,他只来得及再环视四周一眼。

  仍是一片黑暗,让人茫然无助的黑暗,倏地有簇明亮攫住了他的视线,虽只是一抹隐隐约约的光亮,却如此温暖,像是深沉无边的绝望中唯一存在的希望。

  她终于晓得要点火把了吗……这是霍戎意识昏沉前最后闪过的念头,在他还没发现那是她的眸子时,他已闭眼沉沉睡去。

  随着清醒的次数及时间的增多,霍戎总算明白为什么四周会那么暗——

  他所处的位置是山洞中,洞口还有天然横生的枝叶遮蔽,而她总是入了夜才来,难怪他会觉得睁开眼或闭着眼都没什么两样。

  她像是刻意隐藏他的踪迹,找了这个隐密的地点,只在为他换药和审视伤口时才会点起灯笼,一旦换好药,立刻将灯笼吹熄,周遭又陷入一片黑暗。

  如此小心的举止是因为要帮助他躲避追杀,还是另有隐情?她知道那群黑衣人的存在吗?抑或只是纯粹心软才出手救人?

  在难得的清醒时,霍戎不住推敲这些问题,但生性谨慎的他并未直接询问,现在他伤重未愈,仍然相当虚弱,沉睡的时间比清醒还长,不如先由她的反应判断,再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有所戒慎,而她居然也就什么都没问,若不是听过她说话,他真会以为她是个哑女。

  只有在她为他换药时,他才得以借着微弱灯火端详她的模样,大约看得出她长相清秀姣美,年纪不大,但为他把脉、治伤的架势又异常地熟练,不像一个年轻姑娘所应拥有的绝佳医术。

  她充满太多疑点,而他也不遑多让,偏偏两人谁也不想开口发问。

  这样的状况虽然怪异,但他也就这么跟她耗着。现在的他只有束手就缚的分,揭开谜底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他甚至不排除她与黑衣人有关的可能。

  救了他又如何?尚未探清动机前,她还是不值得信任。他宁可先保持原状,等待体力恢复之后再作打算,也不想打草惊蛇让她有所防备。

  荒谬的是,明明是面貌都看不真切的两个陌生人,却又培养出一种诡异的默契,只要她踏进山洞他就会清醒,她也会知道他醒着,然后就是换药、喂他吃东西,在他吃饱喝足后,他就径自闭眼养神,而她完成任务离开,一切自然得好似天经地义。

  经过多日的休养,加上不断地运行内功帮助体力复原,虽然伤势尚未痊愈,但他已可自行起身,并有足够的力气重新训练因伤而虚弱的肌理。

  某日在他正忙着锻炼时,外头传来的轻微脚步声让他猛然顿住。她一向只在夜间才来,会是黑衣人追到了这里吗?

  霍戎迅速退到岩壁的凹陷处,紧盯洞口的犀锐视线不曾稍瞬,将所有的力气凝聚于右掌中,自忖现在还敌不过黑衣人,他只能以突击制敌的方式取得生机。

  当来人拨开枝叶走入,即使背光让人看不清面容,他也从那抹熟悉的形体认出是她,凝聚欲出的掌力硬生生撤下。

  又不哑,就不会发个声示意一下吗?他差点打死了她!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千钧一发让霍戎颇感不悦。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看出她会武,但不专精,他的奋力一搏她根本抵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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