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了床的位置,定睛一看竟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去哪了?
“可恶!赵织玉半夜不待在房里跑去哪了?”该不会是……
“小狐精,半夜你不好好入睡,来我房外又是在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在紧迫盯人啊。
青丝猛地转身,发现赵织玉居然站在身后,差点吓坏她。
“你、你怎么会在我身后?!”
“夜色太美,我多贪恋了一会儿,刚回来就看见你在我房外鬼鬼祟祟。”
“我才没有鬼鬼祟祟。”即使身材他高,她还是要站起来为自己辩驳。
“我这人向来光明磊落,没有秘密,你可以光明正大跟着我。”如果青丝每日都以这张艳丽容貌现身,他非常欢迎她牢牢跟着自己。
“你干脆就再更大方一些告诉我,岂不是皆大欢喜?”她也用不着像个偷儿一样。
“这是游戏条件,你不能要求太多,小狐精。”
又喊她小狐精,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织玉,我明明有名字,为何老爱喊我小狐精?”这种喊法还真像是她在喊府里那只小黄猫一样。
“因为你很可爱。”小小的,稍微逗一下就很有反应,令他开心不已。
他说她可爱?好吧,她勉为其难让他继续喊。“你要喊都随你了,不过切记千万别在徐府人的面前喊。”
“今晚夜色不错,陪我散散心吧。”不管青丝有没有答应,赵织玉迳自往前走。
青丝本就打算跟紧他,自然也随着他的脚步。
夜色宁静,虫鸣的声音形成一种独特的旋律。
少了白日的喧嚣,树叶随着风吹而发出的窸窣声,为这夜色增添些许气氛。
他们两人便在月色下在水池畔绕着。
半个时辰过去,赵织玉似是习惯独自一人,从头至尾没开口说过半个字,青丝却怎么也不习惯,总觉得非要找点话说说不可。
“赵织玉。”
“嗯?”
风凉如水,他低沉的嗓音格外诱人,宛若一道冷幽的泉水自心头滑过,令她觉得非常舒服。
“你究竟是什么啊?”
“怎么,对我产生好奇了吗?”他脚步一顿,转身面对她那张堆满疑问的小脸。“要我吐实需要条件的,不如……洛儿的命送给我吧?”
是了,要他说出人们心中想要得知的答案通常需要代价,这亦是他的乐趣之一。
“不用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不会再问了。”开什么玩笑,随便问一个问题就要一条人命,未免太过分。
赵织玉挑了张石椅坐下,微笑地欣赏被他逗得又不高兴的青丝说:“好吧,看在今夜月色美丽,你又以让我十分愉快的份上,有问题你尽管问,我不想说的不说,可以说的便说,如何?”他可是难得如此大方。
“没有条件?”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有。”
这还差不多。不过对于他身分的这个问题,年垭只好跳过了。
“那……徐府的劫难究竟是什么?”
他含笑不语。
青丝失望,不再问了。
“怎了,没有其他问题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的你不肯说,问一堆不想知道的又有什么用?”干脆闭上嘴巴休息还比较实际点,免得又被他牵着鼻子走。
“呵呵,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跟你同等的待遇?”
“我又不是他们。”她双手抱胸,一脸气恼。
“人心皆贪,妖魔亦然,无一例外。”或者应该说,有了他的出现,便不可能会有例外,甚至是这只小狐精;尽管她嘴上挂心徐府的人,不过他深信一旦危及性命,她必定会优先保住自己的命,这是天性。因此,他非常愉快地等着看最后的结果——
不敢跟他求援,然后眼睁睁看着徐府的人一个一个死在她面前。
这才是这场游戏最精采的部分,如此一来,她的情,肯定甜美。
青丝注意到赵织玉说这话时神情异常冷冽,宛若一场生死对决的始作俑者兼旁观者,他愉快地主持一场生死斗,偏偏又能冷静地站在一旁观看,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不可能出任何意外。
而他,非常乐在其中。
她对他,深深感到可怕。
“玩这种游戏真的有乐趣吗?”
“当然,若无乐趣,我早就腻了。”沉沉嗓音道出他非常愉悦的心情。
他以人的七情六欲为食,这些情感永远不虞匮乏,可惜只是单纯以此为食已不再能满足活了那么久的他,渐感无趣之后才会想了这个游戏。
这个小游戏中,他看见凡人更为浓烈、狂炽的情感,受恨嗔痴完全展露无疑,让他好似看了场精彩的戏,且毋须他介入,他们的情感都会顺着他最初的预料走上他设想好的结果,贩夫走卒到至尊皇帝,无一能逃过他的布局。
情——不过是他掌中的一个小玩意儿。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乐趣之后呢?”她实在无法理解赵织玉究竟在想什么。
“乐趣之后便是我餍足了、满意了。”
青丝微侧头看着他,似乎不太赞同他说的话。“假使你真的满意了,为何你的眸子依然冰冷?”他的眸子如夜色一般沉静寂寥,她看得懂是因为她也曾有过。
独自悲伤、独自度过寒冬、独自面对杀与被杀,直到现在她的脑海里仍记得那时候的痛,所以她看得见赵织玉刻意藏起来的寂寞。
孤独有多无能为力,她再清楚不过。
霎时,赵织玉注意到青丝的神情是那样的落寞,仿佛孤月悬于无穷无尽的穹苍之中——这是认识她之后头一次看见她这么的……脆弱。
宛若水面的月影,一碰即碎。
怎么了?
她的情感是怎么回事?
赵织玉缓缓闭上双眼,一抹思绪迅速吞食了她的脆弱,也看见了她说不出的痛——
雪,冉冉落下,染白了大地。
这日仿佛是最冷的寒冬,一片死寂,完全寻觅不到任何活物。
一只大狐领着一只小狐徐徐步行在山腰,找不到食物,两只青狐的步伐愈来愈沉重,尤其是后头的小狐更是每走一步便停一下,还要走在前头的大狐不时回头张望催促。
脚步一步接一步往前,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它们不能停下来,只能不断往前走,直到雪势逐渐小了,一只白兔出现在大狐的眼前。
猎捕的天性让它顿时忘了饥饿,全力冲刺,捕获食物,后头的小狐也连忙跟上。
几个跳跃、连番拐弯,白兔始终无法逃离身后的追捕。
眼看大狐的利牙将要咬破白兔的脖子之际,它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白兔,以至于没注意到有一支飞箭破空朝它而来。
紧接着,一声惨叫,白免死里逃生,迅速逃走,大狐的鲜血却染红了白雪。
“呜呜……”
小狐听见大狐的叫声,费力地赶紧跑过来,然而就在此时,目光捕捉到两个不同于它的东西逐渐靠近大狐,而大狐躺在地上叫声十分无力。
它害怕,不敢再靠近。
它着急,努力地喊叫。
“呜呜……”它希望大狐能快快站起来,它好怕好怕。
那两个东西似是听见小狐的声音,放弃受伤无法逃脱的大狐,循着声音想抓另一只,其中一个也搭好了箭。
小狐眼看他们慢慢接近自己,它的腿不断发抖无力站起。
就在此刻,大狐忽然一跃而起,朝着另一边奔跑,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势,一支箭朝它急射出去,幸好被树干挡住,大狐则是继续往前跑。
原本离小狐很近的脚步声随着大狐的动作而拉远,愈来愈远、愈来愈远,终至——一声尖锐的叫声之后,大地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