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公’?”邝求安噗啡失笑。“你一定觉得很不自在吧?”
康桥耸耸肩,张开双臂让她为他穿上男性和服专用的内衣:长懦拌。“习惯就好了。”
“也是。”她低头为他拉好衣襟并绑上带子。“康桥。”
“嗯?”
“爸爸究竟想怎么做呢?”
听她以平静的语气提起他老爸,康桥当下就明白,她在经过一整个下午的独处之后,业已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和心情,让自己接受这一切事实了,这就是她最为令他激赏的特质!在令人怜惜的柔弱之中,潜藏着无与伦比的韧性。
再难以接受的现实,再无法面对的困境,只要是必要的,给她一点时间,她就会让自己全盘接受下来。其实早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该想到了。
她主动穿戴和服,打扮成日本女人的样子,不就表示她已经准备好要迎接挑战了吗?他感激的亲亲她的额头。“他想用什么办法说服我加入住吉会,我还不知道,因为他自己也还没想到,不过铺路的工作可以先进行,就算我进了住吉会,毕竟我的资历浅薄,要让我顺利成为组长,就必须拥有足够的靠山,除了老爸自己以外,最快的办法就是娶几个背景有力的老婆……”
“但你已经结婚了,难道他是想……”除去她?
“你放心,他不敢动你。”他以低沉有力的语调做下保证。“一来是他不能违背对我老妈的承诺!他那种年代的极道男人最重的就是诺言;二来是他不想惹翻我!要真惹翻了我就什么戏都别唱了;再说,日本极道男人拥有好几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他不需要冒险动你。”
“所以,他是想……”
“对,他会找几个有资格的女人让我挑,做小老婆。”
“嗯嗯,我明白了。”她轻应,继续为他套上长着和服。“那大姊夫呢?他为什么叫琉璃子来套你的话,他知道爸爸的计划了吗?”
康桥淡淡一哂。“不,他还不清楚,不过已经有所警觉了。”
“他察觉到多少了?”
“原本,依照跟我老妈的约定,老爸对我是十分放任的,从来不过问我的事,只要求我每年到日本来探望他两回,但从四年前开始,老爸不但频频以健康为由召唤我到日本来看他,还暗示说希望我留在日本并加入住吉会,大姊夫以为老爸想收我为义子……”
“义子?但你……”
“没错,我是老爸的亲生儿子,大家都知道,但我也只是他的私生子,他并没有认领我,我没有入他的户籍,也跟他不同姓,甚至没有日本国籍。”康桥指出事实。“极道男人认自己的私生子为义子,这并不罕见。”
“我懂了,”邝求安恍然顿悟。“大姊夫多半是以为爸爸想认你为义子,将来爸爸过世或引退之后,直接由你来继任组长的位置,所以才会积极为你部署,以便将来有能力和他竞争?”
“正是如此。”
“可是……”表情又转困惑。“像大姊夫所以为的那样做不是简单多了吗?爸爸为何还要绕个大圈子?”
“因为老爸是上万个组员的组长,他的所作所为必须令人心服口服,不能单凭一己之私,否则必然会引起组员的反弹。”康桥耐心的解释。“长久以来,组员们都认定大姊夫就是未来的组长,没有任何理由,老爸也无法擅自做变更,只好绕个圈子改变最后的结果。”
“原来如此。”邝求安点点头表示了解了。“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大姊夫,表明你对组长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这就是我最大的困扰,”康桥苦笑。“我不能说。”
“咦?这又是为什么?”邝求安不解地停下手上的工作。
“老实说,如果我愿意听从老爸的安排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大姊夫也不能对我怎样,他要是敢动我,人家头一个就会怀疑到他身上,到时别说是组长的宝座,恐怕他连老命都保不住了,他可没有那么蠢,但是……”康桥咧咧嘴。
“我完全没有那种意愿,这么一来,问题就复杂了……”
“多复杂?”
康桥很夸张的叹了口气。“这全都要怪我老爸,他身体太健康了,明明都是七十二岁的老头子一枚了,还能够去跟人家赛跑得第一名,要他再活个一、二十年大概也不会太困难……”
“请等一下,康桥,”柳眉轻颦,邝求安用责备的眼神往上啾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爸爸,他老人家身体健康,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以……”
“所以,问题就来了,”彷佛没听见邝求安的斥责似的,康桥自顾自继续说他自己的。“既然他还这么健康,就有时间再培植另一个组长继任者,譬如老爸另一个小老婆的女儿!三姊的儿子,虽然他父亲去世了,但三姊夫在生前也是住吉会的高级干部,论资格来讲也是没问题的,只是他稍微年轻了一点,才十五岁……”
邝求安话说一半的嘴张着,阖不上了。
“不过既然我父亲还健康得很,这点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我不干,就培植那小子来干吧!”康桥说得眉飞色舞。
“可……可是你外甥愿意吗?”邝求安脱口问。
她的问题一出口,刷一下,康桥先前的眉飞色舞就好像假的一样瞬间消失了,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的低眸望着她。
闲那不是重点。“
“不是?”邝求安疑惑地喃喃重复。
“不是,重点在于……”康桥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大姊夫会很高兴在我之后,又出现另一个人威胁到他的组长宝座吗?不,他当然不会高兴,所以,一旦我明言对继任组长没兴趣,大姊夫就只好立刻动手除去老爸,这时候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了,因为我已经表明不愿继任组长,而老爸也还没开始培植我那小外甥,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组长宝座,也就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邝求安惊喘,一脸恐慌,“那那那……那你绝不能说!”又开始结巴了。
康桥没吭声,可是他的表情却已经回答她了:所以啦,我不能说!
邝求安呆了片刻,忽又垂下头去继续替他缚上角带。“爸爸没有考虑过直接去问大姊夫,当年为何要害死大哥吗?或许,是误会……”
“不是误会!”康桥斩钉截铁地说。
“你确定?”
“十分确定。”
手上停了一下,又继续,“那么,原因呢?”邝求安再问,仍然低垂着脑袋。
“完全不知。”
“没去问过?”
“怎么问?直接挑明了问,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康桥反问。“那我保证,哪天问,住吉会就会在哪天一分为二闹内斗,而一直虎视耽耽的山口组就等着住吉会内斗完毕,他就可以来个黄雀在后,一口吞掉住吉会了!”
两手抖了抖,“那……那……”邝求安依旧深垂着蜂首。“问大姊?”
“你以为大姊会知道,却任由大姊夫杀害她的亲大哥?”
“她……也许是事后才知道的。”
康桥深深叹了口气,扶起她的下颚,两人四目相对。“听说大哥去世时,大姊和二姊都哭得昏过去了,之后,只要有人在她们面前提起大哥,她们就会歇斯底里的哭个不停,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她们面前提起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