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桥颔首表示会意,低头看老婆,见她脸色有点苍白,忙问:“你没事吧?”
静了一下下,邝求安才仰起眸子看他,娴柔地微笑。“我相信你。”
答非所问。康桥却大为感动,因为她是真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相信他,所以,头一次面临这种惊险场面,她不仅没有尖叫,也没有慌张失措,虽然多少被吓到了,但她还是尽全力保持镇定地紧跟在他身边,默不吭声地让他抓过来、扯过去。她甚至连一丁点的迟疑都没有。
他愈来愈能肯定自己没娶错老婆了。“放心,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这个女人,是个宝!
她把往后的人生交给了他,也就彻彻底底的相信了他,虽然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到此刻,根本就不超过六个星期。
邝求安蚝首轻点。“我知道。”
“那我们进去吧。”
“好。”
首度见到康桥的外公,邝求安感到相当意外,因为康爷爷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种恶模恶样的黑道分子,光是以年纪来讲,他看上去最多四、五十岁,根本就不像“公”字辈的人。此外,虽然他身材相当高大,但五官十分斯文,甚至还有几分乡土气,有点像是乡下小镇上的小学校长,或者是书店老板,可就是和“帮派”、“角头”那种字眼完全搭不上边。
他如何制得住刚刚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手下?
“你终于肯回来了!”康爷爷愤怒地拍了一下扶手。
一句话听完,耳际开始欢唱小蜜蜂嗡嗡叫,邝求安不由瑟缩一下,呃,也许他就是用那副大嗓门制住手下的。
“我不是你的棋子,你要我什么时候到哪里,我就得什么时候到哪里!”
康桥也横眉竖目地提高了音量,刚好就在她右耳上方,邝求安不禁又瑟缩了一下。
“你姓康,就得听我的!”
“我随时都可以换掉这个姓!”
“你敢!”
“外公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你……”
眼看他们愈吼愈大声,往日便深受其害的其它几位康家人连忙上前好言好语安抚康爷爷,免得他们吵完架之后,大家又得向耳鼻喉科报到了。而康桥这边,邝求安也扯扯他的衣服,康桥低头看她,她很客气地提出请求。“你能不能不要跟外公比嗓门?不然就先拿一副耳塞给我用。”耳塞?
康桥怔了一下,蓦而放声大笑,笑得放纵又畅快,笑得大家都忘了要安抚康爷爷,莫名其妙的看向他。
“好好好,我不跟外公吵。”他紧了紧抱住邝求安的手臂,然后转注康爷爷,不再横眉竖目了,还挂上他的招牌笑容,光辉灿烂,闪闪发亮。“外公,我们不要再吵了,平心静气的谈谈好不好?”
康爷爷也很意外地怔了怔,继而深深注视他一眼,再瞥一下邝求安,很快的,视线又回到外孙身上。
“谈什么?”
“谈我的未来。”
“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但老妈希望我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
一提到外孙的妈妈,他的女儿,康爷爷不禁沉默了,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总是对自杀的女儿感到一份歉疚。于是双眼往旁一移,以最严苛的目光,康爷爷开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端详邝求安,再以最挑剔的眼神,由脚到头,连一根最细微的寒毛也不放过地审视邝求安,然后他提出问题!对邝求安。
“你凭什么嫁给我外孙?”
因为康爷爷突如其来的问题,邝求安的心跳停了一拍,但马上又恢复正常,她知道,现在是她可以帮助康桥的时候了,那么,她就要尽全力帮助他。
“就凭是他选择了我。”她声音柔细,但十分镇定地回道。
康爷爷眯了眯眼。“我是说,你有什么背景配得上我外孙?”
邝求安垂了一下眸子,旋又扬起。“那要看外公说的是什么背景,有权有势的背景我的确没有,因为我只是个养女,但就因为我只是个养女,我熬过的艰苦岁月使我深深了解一件事……”
“哦,是什么事?”康爷爷语带轻蔑地问。
“吃苦。”邝求安轻轻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和康桥绝不会是那种夫妻。当他成功的时候,我会伴在他身边,时刻警惕他不可自满;当他落魄的时候,我也不会因为怕吃苦而离开他,因为我已经习惯吃苦了……”
“这世上能吃苦的女人又不只你一个。”
“但康桥选择了我。”
“他瞎了眼!”
“外公就这么看不起您的孙子吗?”
康爷爷窒了一下。“我不是看不起他,是他还年轻……”
邝求安深深注视着康爷爷,“不,他不年轻了,”她意味深长地说。“他所经历过的事已足以使他成长、使他成熟,使他了解自己要的是什么了,这点,外公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康爷爷震了震。“好,就算你说得都对,那么,你就不怕吗?”
邝求安有点困惑地眨了眨温柔的眸子。“怕什么?”
康爷爷斜斜地一撇冷笑。“你是一般平常人,真以为自己能够适应我们这种挂在刀口上的生活吗?”
邝求安柔柔一笑。“我相信康桥。”
康爷爷更是冷哼。“相信他有什么屁用,要出事的时候还是会出事,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连累,被抓去做人质,甚至被杀掉都有可能,你真的都不怕吗?”
“我相信他。”邝求安还是这一句。“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被抓、被杀了,而他救不了我,我还是相信他已经尽了全力了,只是,没有人是万能的,他只不过是碰上了力有未逮的时候而已。”
只不过?
而已?
搂住她的手臂蓦地狠狠地紧住,她抬眸看他;他一语不发,双眼却明灿得有如暗夜中最闪亮的星辰。
“你可真相信他呀!”康爷爷嘲讽地道。“不过,又能相信多久呢?”
闻言,邝求安再看回康爷爷,沉默片刻,然后她垂下眼帘,静静地开口。
“高中时,我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他……”
以非常平静,宛如说故事的语气,她淡淡地述说她之所以会来台北找工作的往事,一直说到韩颂奇对她提出分手为止。
“长长的八年时光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虽然他只有在我们上台北来之前曾经允诺过我们会结婚,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结婚这两个字,平时更像是指使佣人一样的让我服侍他,理所当然的让我养他,但是我依然没有怀疑过他,连一秒钟也没有,直至他亲口对我提出分手那一刻……”
“干×××!”右耳上方突然飘下来一句台骂,邝求安装作没听见。“但比起他来,我更相信康桥,因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桩婚姻就已经失败了一半,所以,这种信任是一辈子的。”
“你不怕又碰上另一个前男友了?”康爷爷恶意地想把猜忌放到她心中。
“如果怕,就不要结婚;既然结婚了,就不能怕,否则无论我怎么做都会失败的。”邝求安却毫不在意。“我是这么想的。”
每一个问题都被客客气气的踢回来,康爷爷开始不耐烦了。
“那么,你又能为康桥做些什么?”
“我?”邝求安沉吟一下。“老实说,我能为他做的事实在不多,诚如外公所说的,我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实在帮不了他什么,但最起码,我能够为他做到一件外公不愿意为他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