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他比较在意的是……瞅着她那让他眼熟的五官,他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她?
「我们见过。」雷秉函直言,他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正闭着眼,仰靠椅背深呼吸,拚命压抑恶心感觉的孙宜苹,闻言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瞪向他。
想到他们「见过」的状况,一张脸瞬间窘红了。他想起来了,怎么办?
「我猜对了。」雷秉函对她的表情变化很感兴趣,好奇加倍。「什么时候?」
原来只是猜测,并没有想起来啊!
孙宜苹厘不清心头的感觉是松了口气或是失望,不过在她还没好好思考是该说出真相或隐瞒到底之前,他还是不要恢复记忆比较好。
「对不起,我没什么印象……」
「说谎。」雷秉函直接戳破她的谎言。瞧她一脸心虚的样子,是因为不会说谎,还是刻意表现,想吸引他的注意?
面对他直言拆穿,孙宜苹焦急地坐直身子想辩解,而这是一个严重错误的决定。
一股恶心感直冲而上,让她压抑不住,也反应不及,已经开始消化的早餐冲出胃袋,顺着食道一拥而上,窜出她的口,形成一道抛物线,酸臭的消化液就落在小桌上、笔记型电脑上盖,而最大落点,则在对面座椅的他的腿上。
酸臭的味道瞬间盈满整个车厢,当孙宜苹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她掩脸呻吟。这下完蛋了!
雷秉函的表情瞬间凝结,一动也不动的垂眼瞪着腿上的秽物。
「我……很抱歉……」她只能无力的道歉。
「闭嘴。」冷酷的声音自他齿缝进出,并按钮降下所有车窗。
外头新鲜的田野空气、不知名的淡雅花香吹进车厢,散去了一些酸臭味道,但他腿上的呕吐物不处理不行,尤其他又是「有重要事情要赶往处理」……
等等,田野空气?花香?
孙宜苹惊愕的望向车窗外,背山面海,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没多久,豪华轿车弯进车道,在一间二楼洋房前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一脸错愕的表情,让孙宜苹看了感到羞愧。
「雷先生,晨露山居到了。」司机很快恢复正常。
咦?晨露山居,不是这次设计案的地方吗?老天!他们一路来到这里,而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雷秉函见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忍不住微挑眉。「不要告诉我,你完全没发现车子往哪里开。」
孙宜苹闻言,苍白的脸色飘上两朵嫣红。
「我……我当然……有发现……」很心虚的辩解,可惜一丝说服力都没有。
雷秉函见状摇头。怎么会有这么迷糊的人呢?她大概就是那种被载去卖了还会帮忙数钞票,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吧!
这样的人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外,他还是……少碰为妙。
「下车,这个周末假日,你就好好的走访整个度假村,好好欣赏它周遭的景色吧!」
什么?
「放心,虽然尚未完工,还是有地方供给食宿的。」
问题不是这个吧!
「雷先生……」孙宜苹才开口,雷秉函已经下车,带着下半身的酸臭秽物,走到后车厢拿出简便的行李。
「小林,把车子清干净。」他简单的交代司机,便迳自走向那栋二楼洋房。
孙宜苹立即将电脑和绘图板收进电脑包里跟着下车,看见司机苦着一张脸望着车内的惨状,不好意思的说了声对不起后,便将电脑往肩上一背,匆忙追上。
今天下午是她和儿子一月一次的麦当劳日,她不能失约!
再说,就算他再怎么伟大,也不能这样随便决定别人的行程!
「请等一下,雷先生!」她追进屋子里,可惜雷秉函腿太长,已经走上楼,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方。
可恶!他根本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她只好撒腿追上楼,刚好看见他走进其中一间房,她立即追了过去,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雷先生,请你尊重——」孙宜苹抗议的话一顿,愣愣的张着嘴,看着眼前半裸的美体。
雷秉函终于正眼望向她,一派气定神闲。
「在你门也不敲的直闯别人房间的时候,你要和我谈『尊重』,是吗?」他冷言嘲讽。
可惜,孙宜苹没回神,也没听进他的讽刺。
他的体格比她记忆中的更显精壮,线条更加优美,然后……她看见记忆中没有的东西,右肩锁骨下方以及右腰侧,有两个圆形、边缘略呈不规则状的疤痕。
那该不会是……枪伤吧?
「你以前没那两个疤痕的啊!发生什么事了?那是……枪伤吗?」她惊讶的追问。普通人受枪伤的机率应该很低吧!
雷秉函闻言挑眉。她果然认识他,而且还到了裸裎相对的程度。
「你果然认识我!」他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提到自己面前。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如果他们见过面,他要知道为何她一见到他会那么惊慌失措!
「什么?」孙宜苹慌张的挣扎。「我不认识你!我说了我们没见过!」
「说谎!你知道我以前没这两个疤痕!」
孙宜苹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干么这么多嘴,这么糊涂啊!
「这种伤看起来像枪伤,又不是胎记,想当然一定是后来才有的,所以我说『以前没有』是很合理的。」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知道转得太硬了。
「孙宜苹,这种蹩脚的辩解,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你应该不会笨得以为我会相信吧!」雷秉函锐眼微眯。
她该怎么回答?承认自己笨?还是承认自己说谎?
「信不信由你,反正……就是这样。」反正她打死不认,他又能拿她怎么样。「雷先生,请放开我,我有事要和雷先生讨论。」她轻轻挣扎。
「这不是枪伤。」雷秉函放开她。她不承认没关系,他会想起来的!
「可是很像。」一获得自由,孙宜苹赶紧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一边抬手抚着被他抓握到发疼的手臂。
他冷淡的斜睨着她。「你见过多少枪伤?」
「只在电视影集里看过。」CSI看过不少。
「这不是枪伤,是被两支钢筋从背部穿透的伤。」雷秉函转过身,让她看背部的疤痕。
孙宜苹倒抽了口气,背部除了两个「洞疤」之外,还有一些不规则的疤痕。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光是看着这些疤痕,她都觉得好痛好痛,眼眶微微发热,不敢想像当初他伤得有多重。
「在某个工地失足坠楼。」雷秉函的语气好像只是走路下小心跌了一跤似的。回过身,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你在为我心疼吗?」
「就算看见一只被车撞的流浪狗,我也会为它心疼。」她红了脸,撇开视线,逞强的回嘴。
雷秉函挑眉。把他和流浪狗放在同等的地位?很好!
「你想谈什么,等我洗完澡再说。」说完,他转身走进浴室。
「等一下!」孙宜苹赶紧喊。「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我不能留下来。」
「我不想顶着一身酸臭和你讨论你的去留,等我洗完澡再说。」他冷漠的瞥了她一眼,随即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侧身一站,挥手比出一个请进的动作。「如果你坚持要马上谈,那就一起来吧!」
一起来?
孙宜苹涨红脸,恼怒地瞪他一眼。「我等!」
「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雷秉函嘲讽地望着她,旋即当着她的面,砰地一声甩上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