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儿女,我不会让他们感受这份冰冷。”他托起她的下巴,“你要不信的话,二十年后就可见分晓。”
她的脸倏然红透,推开他的手。“又闹我!刚才你说我们成了亲,可其实我们还没有正式行礼拜堂呢。”
“那些繁文缛节,不应该束缚你我之情。”他想了想,又拉着她来到窗前,“如果你要一个承诺,就以清风明月为证吧。”
两人跪倒在窗前,透过窗棂,月光投洒进来,外面高挂空中的银盘今夜格外的莹洁皓白的,清风贴着脸颊拂过,虽然清凉,却很柔和。
她怔怔地听他对月立誓。“西凉水无涯,今夜以月为媒,风为证,愿娶东野凝为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一瞬间,清泪暗抛,芳心悸动,于是她哽咽着说下去。“东野东野凝,今夜以天为媒,地为证,愿嫁水无涯为妻,今生今世,海枯石烂,生死不离。”
水无涯将她的头轻轻揽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柔声说:“现在谁还敢说我们不是夫妻?”
“如果这一仗我们胜了,那我就是东野的罪人,既然女后不信任你,那你在西凉,又该怎么办?”
“我们俩可以周游海外,不必非要留在四国之中。”他无谓地笑了笑,“不过,即使要远行,我也必定要先了结眼前的事情,才能走得无牵无挂。”
眼前的事情就是指这一仗吧?
东野凝这样想。
水无涯不同意东野凝搬走,让西凉女皇非常生气,先后派了三批人来传达命令,扰得他干脆关上大殿殿门,谁来求见都不开。
东野凝怕他为此得罪女皇,但是水无涯却说:“陛下没有退敌之能,不到万不得已之前,她不会和我们真正翻脸。只是,最想让我们分开的人不是陛下,我们要防的是那些暗处的敌人。”
暗处的敌人,他又指谁?
是夜,东野凝躺在不语殿正殿的内侧屋中,水无涯睡在外侧,两人虽然身处两间房屋,但是相距很近,殿内安静得即使彼此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这是他们私定终身的第一夜,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紧张,她辗转反侧了很久都睡不着,终于,忍不住轻声唤,“无涯……”
“嗯?”他居然应了声。看来他和她一样没有睡着。
“在想什么?”她问,自觉自己问得好傻。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他听见这句话之后嘴角的笑意。
“和你想一样的事情。”
她羞涩地咕哝,“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自然是想海面上的那群人了。”
这话让这边的东野凝立刻汗颜。看看人家想的是国家大事,自己却在想儿女情长,真是丢脸!
“你派人去探营了吗?”懊恼完,她立刻整肃心绪,说起正事。
“派了,不过我并不放心,也许我应该亲自去。”
“不行!”她断然否决,“那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嘘!安静。”水无涯忽然说,四周又归为宁静。
东野凝知道必然出了意外,所以也屏息凝神,静静聆听。
外面原本只有轻微的风声,此时因为过于寂静,有一些并不和谐的声音传入东野凝的耳朵里——那像是什么人踩到枯落的枝叶而发出的断裂声,而且来人似乎不只一个。
然后,原来敞开的窗户外面倏地出现了人影,让她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忽然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她的心差点蹦出咽喉,但是熟悉的气息又让她在瞬间定下神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水无涯已经来到她身边,而且低着身子,伏在床下,不让对方察觉。
来人一共有三个,一前一后出现,像是彼此商量了一下什么,然后互相做了个手势,其中一人把一件东西背在身后,翻身跳进窗内,那件被他背在身后的东西在月光下猛地一闪,让东野凝看清了!
那是一把弯刀!
西凉有人想要她的命吗?还是要无涯的命?
她陡然觉得一股怒意充斥心头,无论对方要杀的人是她,还是水无涯,他们都罪不至死,何必在深夜之中下此毒手?
于是她也没有和水无涯商量一下,抬手一挥,一阵狂风便从屋内吹卷过去,将那个刚刚落地的人吹得立足不稳,手中的弯刀也一下子掉落在地。
“有埋伏!那丫头没睡着,快撤!”屋内那个人嘶哑着声音警告窗外的同伴,同时自己也窜出窗户。
东野凝一跃而起,想要再追,却被一把按住。
“别追了。你动得早了点,我原本还想抓个活的。”水无涯不在意的笑道,但是一低头,只见她双目充火,肩膀不住发抖,忙问道:“怎么了?”
“他们是来杀我们的,为什么无论是东野还是西凉,都不给我们一条活路?!”转瞬间,她目中的怒火竟然化作水光,点点闪烁。
他一愣,心头一疼,将她紧紧抱住怀里。“凝,我们不会走投无路的。相信我,这一切都会过去。”
但她抽抽噎噎的,始终止不住委屈的泪水。
最后,他无声叹了口气,用唇帮她停住了这惹人心碎的哭声,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哀伤的心。
于是在后半夜里,东野凝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哭,只是本能地抱住他的腰,任凭他的唇在她的肌肤上流连,任由他温柔的指带她进入一个从未知晓的火热世界。
然后这一夜,她终于是他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妻……
清晨的阳光照在东野凝脸上的时候,她揉了揉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眼前一道精瘦的青色人影,她先是一愣,回忆起昨夜,不知道是欣喜还是羞涩,只将自己的脸都埋进被单里。
片刻后,她又探出头来,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已经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丈夫。他的手中好像捧着什么东西,已经专注地看了一阵。
好奇地坐起身,她披好衣服,轻声唤。“无涯……”
他转过身,表情从原本的漠然变得温柔,“醒了?”
他瞬间的神情转变,让她察觉到一丝古怪的味道,同时也看清他手中捧着的那件东西——是昨夜刺客掉落的那把刀!
“这刀……可以看出什么来吗?”
“看出主使者是谁。”他的脸上又隐去笑容,“凝,一会儿换洗完毕,和我去见陛下。”
“哦,好。”她一想到现在自己真的是儿媳妇的身份了,原本对西凉女皇的感觉又复杂了一层。但是偷看那男人一眼,他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那把刀上。
那刀,可以告诉他什么?
☆☆☆
他们手拉着手一起走进西凉正殿,让殿内正在商议事情的君臣都抬起头,对他们侧目。
“无涯,朕没有召见你!”西凉女皇愠怒。
水芳华则鄙夷地说:“在院子里关久了,大概是关不住,要出来透透气吧。”
水无涯没话说,迳自走到她面前,宽大的袖子一摆,从中露出一把明晃晃的弯刀,猛地抵在她的脖子上。
四周一片惊呼,女皇更是惊叫斥责。“无涯!你干什么?!”
水无涯冷笑,“我要做什么,大姊应该清楚,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姊,我警告你,不要为了赶凝走就想尽办法陷害她。之前落水之事到底是谁主使,你心里清楚。昨夜又有刺客潜入我的不语殿企图对我们不利,这把刀就是证据。”
“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水芳华也惊吓不小。
“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刀柄上不是刻着你长明殿的名字吗?除了长明殿的侍卫,谁能有这样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