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加班到九点,大家都累了,算算成果,却只完成了百余笔。
虽然成果不多,但他怕累坏大家,只好宣布下班。
巡视完已经空荡荡的办公室,锁好大门。
他不禁要想,莫若鸿要不是想整他,就是错估了工作量,以他们今天三人的进度,别说三天,就算十天也补不齐那些电子数据。
唉,他得另外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得赶在七月一日前把资料给公布出来。
天哪!这个乌龙所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多啊?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随手放了几颗airway在嘴里。唉,真是无语问苍天啊,还是下班吧。
才走出骑楼,他差点迎面撞上一个黑影。
“唔。”惊魂未定的他拍着胸口。
“是我。”若鸿冷静地望着他。
“这么晚妳来干嘛?”
她冷冷瞧着他,对他伸出手。“钥匙?”
他掏出钥匙放她手上。“东西忘了拿?”
“不是。”她说,随即开门,打开电灯。
他微笑望着她走到木森桌边,拿出整迭待赶的文件,坐下,打开计算机,开始进行文件输入的工作。
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不是说不加班?”
“我不是来加班,只是为了不想让一个认真工作的人,躺在病床上还挂着他的工作。”
“喔,我明白了,妳是来当义工的。”他望着她冷冷的表情,不知怎地,竟觉得好笑。
“主任,你与其坐在那里分析我的动机,还不如来帮我把这些相同地段和地价的数据先分类,这样补键起来会比较快。”她说。
她肯出手相助,他自足感激万分,当然马上照她的话去做。
他很快将数据分类完成,转头见她神情专注,手指迅速的在键盘上飞舞着;办公室很安静,只有她手上传来的键盘声音。
他靠在椅背上,听着键盘的声音,看着她。
他似乎越来越喜欢看到她,这叫着迷,他很清楚。
这真是没道理。她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穿着千篇一律的黑色裤装,对他是既不恭敬也不温柔。
她全然不同于他以往交往过的女友,不知是她过人的能力还是因为他罕见的猜不透她的心思。
所以,才显得她特别吸引人吧,他想。
在她键完一本数据时,他看看手表,提醒她:“休息一下吧,妳已经盯着屏幕半个小时了。”
闻言,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作几个回转腰部运动,顺便压压腿。
秉勋回自己办公室泡了两杯咖啡,在她面前放了一杯。“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
“谢谢。”她说,停下动作,拿起咖啡低头啜饮。
“老实说,我觉得妳是个人才,为什么不去参加高普考,当个正式的职员呢?”他问,小心地不在看着她时露出太多情绪。
她原本好好的喝着咖啡,乍听到他的话,脸色忽然一变,表情混合着惊讶和尴尬。
别人有那样的表情不奇怪,可是,像她这样高傲、不可一世兼冷漠的女人,脸上浮现那样的表情,让他实在有些忍俊不禁,明知她会不高兴,他还是笑了。
被人这样当面取笑,绝不在她今晚的计划当中。她很快恢复正常的神色,冷冷的打量他。“因为我没兴趣。”
“这样喔。”他理解的点点头。
明知她撒谎,一定是他不小心踩到她的地雷了,等公告地价的事情忙完,他一定要去查个明白。
看看墙上的钟,十点了,她开始低头收拾桌面,边说:“今天的进度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好,我们走吧。”说完,他收走桌上的咖啡杯,拿去茶水间冲洗,走出来时发现她已经走了。
他赶紧把大门关好,追了出去。
好不容易终于赶上她,他问:“怎么不说声再见?”
“再见。”她倒挺从善如流。
“都这么晚了,我送妳回去吧。”他说。
她无可无不可的睐他一眼。“但我们不顺路。”
“我可以‘专程’送妳回去。”他笑说。
嗳,随他便了。她今天真的很累,不想多说话了。
像是知道她累,不想讲话,他也只是安静的陪着她走路,时而看看月色,时而偷偷打量她。
他们沿着一条河堤走回去,保持着一种既不过分靠近,又可互相作伴的安全距离。
也许是河里吹来的风,她闻到他身上一种熟悉的淡淡烟草味,让她想起逝去多年、对她疼爱有加的老爸。
她走向堤防的栏杆前停下脚步,遥望着路灯映在河面的灯影,对停在身旁的他说:“有没有烟?”
他掏出身上的烟给她,顺便帮她点上。
她接过烟,却没抽,只是怔愣地看着手里那袅袅上升、消逝的轻烟。
她转过头来对他淡淡一笑,那笑里有着浓浓的悲伤。
“你跟我爸抽同一个牌子的香烟。”她说,有些濡湿的眼睛再度转回河面。“以前我们父女俩常常到这条堤防来散步,我爸走后,我有好久都不敢走到这条堤防上来。”
在这样的夜里,不知是月色太浓,还是回忆容易让人软弱,他意外瞥见她柔软易感的一面。
他有股冲动,好想拥她入怀。
“妳和妳爸感情很好吧?”他望向河面说。
“不是好,是非常好。他不仅是我爸爸,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说,语气里有种极深沉的悲伤。
救命恩人?很少有人把自己的爸爸称作救命恩人吧?
他转头,发现她也已转身望着他,眼神里有些讶然。“喔,真是的,我怎会无聊到跟你讲这些事情。”
他微笑着。“算了吧,妳根本什么也没说。”
他的语气有着难掩的惋惜,才想说可以藉此多了解她一点,谁知她又缩回武装的硬壳里去。
“我们走吧。”她说,已然恢复正常神色。
她很少失态跟别人讲自己私事的,怎么会忽然间跟他提起呢?想来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明明没见过他抽烟,怎么会有烟味呢?
“妳很少跟别人谈心事吧?”就在她还在想着他身上的烟味时,他忽然这么问。
“既然是心事,当然就应该放在心里,讲它干什么呢?”她说,举起手将被风吹散的头发用发圈束起来。
“但有些事放在心里会闷出病来,以后如果妳心里有事想找人谈,可以找我。”他温柔的眼深深望着她说。
她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眼神,然后发生了有始以来、绝无仅有的怪事,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也看到了她那身鸡皮疙瘩。“妳冷啊?”说完,他脱下西装。“衣服借妳。”
“喔,不是,是你的眼神。请你以后不要这样看我,我真是怕了你了。”她说,然后快步往前走。
等她走到一段距离,他才发作。
他仰头哈哈大笑。
原来她也会有伯他的时候,那真是太有趣了。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十分钟后,他送她回到巷内的住家门口。
她满心希望他送她到门口就识趣的回家去,可是,他站在门口,没半点要回去的意思。
“我到家了,因为很晚了,就不请你进去坐了。”她对他颔首说。
要是一般正常人听到她这样说,应该就会礼貌地和她道别,然后离去,那才是比较正常的情况,可是他竟说──
“我很渴,请我喝杯水吧。”
“可是,”她很激动的说了两个字,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出的反对也太明显了些,才压低声音:“我是说很晚了。”
“在台北,这个时间还早。”他越来越知道该怎么捉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