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气,应该是在气她这么晚才回家。
怎料樊皇雅先开口了,“过来。”
过去?
看他的脸色,她不认为现在过去是正确的决定.
“你……用过晚膳了吗?”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挑了个糟糕的话题,以为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晚膳?若她真的惦记着晚膳,又怎会到这个时间才回来?
水蔻丹不知道自己完全搞错了方向,当然樊皇雅是气她晚归又没交代去哪,但此刻他更气的是,她竟是跟个他禁止往来的男人走在一起。
“我叫你过来。”他加重了语气。
“孟某只是顺路送樊夫人回来。”孟少陵开口替水蔻丹解释。
天底下有哪个做丈夫的在这个时辰看到妻子和个男人走在一起,会感谢对方送她回来的?
根本就是谎话!
“我叫你过来!”樊皇雅克制不了替她担忧许久的心情,和从心底深处涌上的……酸意。
他非常不喜欢看见她身旁站着其他男人,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
倘若眼神可以杀人,他早把孟少陵给碎尸万段了。
水蔻丹一惊,差点跳了起来。
她从未被人这样吼过。
“樊夫人,你没事吧?”站在她身旁的孟少陵显然感觉到她的畏惧,出声询问。
“没、没事。”她总觉得有事的不是自己,如果孟少陵再不走,等等有事的就是他了。
不敢多做耽搁,水蔻丹迈开细碎的步伐小跑步到樊皇雅身旁。
“你没事?”
没错,尽管再怒,再怎么生气,他的对象都不会是她,他的怒火总是对着她以外的人,留给她只有担心。
唉,她怎么能听信四姊的话在外头待了那么久?他一定是提着一颗心在等她吧。
一双小手缓缓抚上健壮的手臂,她摇摇头,“没事,我在运河边散步,正好遇见孟少,他的确是好意送我回来。”
孟少陵说的话他肯定听不进去,倘若由她来说就不同了。
樊皇雅逐渐冷静下来,只是脸色还是很僵硬,死瞪着孟少陵的眼没有移开,也不打算道谢。
若非她拉着自己,他随时可能冲上前赏孟少陵一拳。
“那么,樊当家,樊夫人,孟某先失陪了.”最后还是孟少陵自己找了台阶下,才没有僵持在原地。
水蔻丹始终攀着他的手.怕他会冲上前像只疯狗咬伤孟少陵。
“孟少真的没有对我做什么。”
“我讨厌你跟他走得太近。”
“我知道,你说过他不是个好人。”虽然她看不出孟少陵坏在哪里。
“不是。”樊皇雅正经八百地说,“我会吃味。”
由今天起,他找到一个正大光明痛恨,并且拒绝孟少陵进入樊家的理由了——他极度不悦今晚和妻子在一起的,不是自己而是孟少陵!
简单的说,他嫉妒孟少陵。
他会吃味呀!呵!
水蔻丹知道这一刻实在不是喜形于色的时候,只得把喜悦藏在心底。
被重视的感觉,很好。
“你到哪儿去了?”瞪到孟少陵的背影消失,樊皇雅终于有心思发问。
“我在运河畔散步,只是想些事情,不知不觉走远了。”水蔻丹解释着,若非他先示好,也许他们现在免不了一顿争吵。
“散步?”她真的只是在散步?
“嗯。”怕他不相信,她重重的点了下脑袋。
其实途中她有发现自己和画舫离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可那时心绪纷乱,她没有回头,反而继续往前走。
“你要散步可以告诉我,至少让我跟你去。”他还以为她不回来了,以为她被水绮罗带走了。
在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份恐惧,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他担心她随时会离开。
水绮罗他不在乎,因为他压根和她不熟,但是丹儿,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他生命里,又留下属于她自己足迹的女人,他怎么样也放不开。
疼她、宠她,都是发自内心,不用刻意便能做出来的,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培养出来的习惯,一日不见到她:心头便会感觉空空的;见了她,又会舍不得太快离开她。
这种感觉如果是爱的话,那么他对她用情大概已经深入骨血了。
是以当她过了时辰还没回来,他才会那么的担心,气得想杀了所有没有看好她的人。
“你很担心我?”她伸手轻抚着他的睑。
那张向来意气风发的脸上突然变得心力交瘁,看得她好不舍。
“我以为你跟水绮罗走了.”他把双手环上她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肩颈,嗅着熟悉的香味,他终于确定她是真的。
“你……你希望我留下来吗?”顿了顿,她终于问出口。
“除了你,谁我都可以不要。”
他累了,也不想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次。
“为什么?我不过是代嫁过来的,昨日四姊出现的时候,你难道没想过把我跟她换回来?”这是深埋在她心中的担忧,始终害怕水绮罗出现后会抢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换回来?”樊皇雅的语气有着浓浓的不解,“怎么可能?别说我不愿意,水胭脂也没那么大度量。”
这下换她不明所以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为何说大姊没度量?她被搞胡涂了。
“你已经嫁给我,就算是代嫁,你的名字也早写进我樊家的族谱里,怎么可能和水绮罗换回来?”
“可是,你不是说大姊要我代嫁过来……”话还没说完,水蔻丹立刻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误会了,而且错得离谱!
大姊是要她代嫁过来,但从来没说过四姊一回来就要两人交换,难怪长安京那里从不捎任何消息给她,把她嫁了就当丢掉一样,也没找过,更不会担心。
原来一开始就是她搞错了!
“你担心被换回去?”樊皇雅瞬时抓到她担忧的点。
“我以为……”她怎么会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在鸡同鸭讲,各说各话,难怪对彼此都放不下心。
““货物既出,概不退换”不是水胭脂奉行的行商宗旨吗?”她怎么可能接受用清清白白只是逃婚的妹妹跟一个早有可能“跟男人睡过”的妹妹换?
“我又不是货物……”水蔻丹说得委屈,却也怀疑大姊肯不肯。
“没错,你是我的妻子。”樊皇雅墨黑的眼里燃着最炙人的火花,深深看进她的眼底,“就算水胭脂真的想把你换回去,无论拿金山银山来都不可能。”
这辈子,他绝不会放开她。
她再没有一瞬间如此深刻的感觉到他对自己放了多深的感情,多少的真心。
“那如果拿整个艳府水家呢?”他的话已经甜得令她心花怒放,却还是忍不住问。
“我只要你。”
听见他霸道的话,她的回应是给了他大大的笑容。
都是四姊的突然出现让她自乱阵脚,觉得他一点点的严厉语气都是针对自己。
其实她早该发现,他退让的,远比她退的还多,他给她的,也比她给的更多,而她居然因为那一句他没说出口的话,担忧得看不清眼前的状况。
更甚,那句话她也从未曾对他说过。
“夫君,我一直忘了跟你说。”
“什么?”话题突然被扯开,精明的樊皇雅一时间也转不过来。
“我爱你。”
万年不化的冰雪在他眼底悄悄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春阳还要暖和的光彩。
“那就永远别离开我。”他的回应是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星月依稀,映照着地上一对相恋的璧人,像在说着亘古不变的情话。
他抱着她轻轻摇晃,就像坐在小船上,他们的身影倒映在湘绣城的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