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又含了药喂他,她很有耐心,每一口都小心翼翼的,等确定药汁完全滑入公孙凛的喉里后,她才又喂下一口。
就这样缓慢地一口接着一口,花了好些时候才把剩下的药给喂完。
公孙咏端了第二碗药进来,楚非兴奋地告诉他公孙凛终于把药喝了。
公孙咏瞧见楚非额头上的红肿,又看她一脸的憔悴与疲惫,便劝她道:「我来守着大哥好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但是楚非不听劝,眼睛根本不肯合上,执意要看着公孙凛。
这一天,楚非很忙碌,她忙着喂公孙凛喝药,但是她自个儿却滴水未沾,不吃不喝不睡,整整守在公孙凛的床边一整天。
入夜后,公孙咏提议要轮流守护,但楚非不肯,怎么劝她都不听。
她固执地要亲自看顾他,公孙咏拗不过她,只好放弃,交代她若真是撑不住了一定要来隔壁厢房唤他。
公孙咏走后,楚非坐在床旁守着,她全无睡意,专心致志地看着公孙凛,忽地,公孙凛微微呛咳了一下,楚非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见墨黑色的液体从公孙凛的嘴角溢出,紧接着,又是一声呛咳,公孙凛吐出更多的液体。
楚非看了,心凉了半截,明白那是白天喂食进去的药汁,她原本以为公孙凛已经可以吞得下药了,结果这会儿全吐了出来,看得她又颓然又焦急,赶紧帮他在止吐的穴道上扎针。
她忧心如焚地看着公孙凛比白天时更加苍白的唇色,心里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该扎的穴道她都扎了,该吃的汤药也都喂他吃了,但是公孙凛却仍毫无起色。
再一次,楚非把希望寄托给老天爷,她打开窗子,面向着夜空,在床旁跪下,哭泣着说:「我曾经以为自己的医术上乘,以为可以无所不治,以为够资格享有『小医圣』的称号,我错了,是我不够谦卑,我愿抛下所有一切,我可以不要享有盛名,但是,请让我救活他,若是没有了他,我将悲恸至死。要不,这样好了,我愿意谦卑地跪求到天亮,求求祢,让他平安度过这一关好吗?」说到最后,她心神慌乱地失去了主张与理智,居然傻气地开始跟老天爷谈起条件来了。
她重复说着祈求的话,执意跪着不起身,半个时辰过去了,脚踝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这才想起自己早上扭伤脚踝的事,遂掀开裤脚,发现那扭伤的脚踝因为没有立即处理的关系,早已瘀青肿胀了。
她苦笑着,还以为自己已经心痛到不会去感受到肉体的痛了,不过,楚非仍持续跪着,刻意不去理会那剧烈疼痛的脚踝。一个时辰过去后,连膝盖也跟着刺痛了起来。
楚非咬牙忍着,她很清楚跟公孙凛所面临的生死关头比起来,她的痛算不上什么。
就这样,她执意长跪不起,尽管双脚已经酸麻到发颤,脚踝也胀痛到发热,她还是不起身。
终于,她跪到双脚甚至连痛的知觉都没了。
公孙咏在卯时过来采看,他一进门,瞧见楚非披头散发,一动也不动地跪在床边,他焦急地过去察看,才发现她的双眼肿胀殷红,脸上满布泪痕。
「楚非!你这是干什么?难道大哥他……」他心惊,昨晚离去前大哥的状况明明尚可,怎么今天就让他瞧见楚非这么灰暗惨澹的画面?莫非……
他急忙伸手探了公孙凛的鼻息,还好……仍有呼息。
他吓出一身冷汗,问她:「你这样跪着做啥?」
楚非累极,脸色苍白憔悴,眼神空洞,气若游丝地道:「他把我喂进去的药全吐了出来,所以我祈求老天爷,别对他那么残忍。我跪着求祂,请祂高抬贵手放过公孙凛,我求了它一整晚了,它应该听见了吧?」
「你……你疯了?这样跪了一整夜?快点起来!」
他拉她手肘,硬是将楚非从地上拉起,但是楚非的身子才刚被拉直,就因为双脚无力,立刻跌坐回地上。
「你没事吧?」
楚非摇摇头。「没事,你赶快去煎药,我要喂他喝药了。」
她敲打着僵硬的大腿,心里仍记挂着要喂公孙凛喝药。
公孙咏叹了口气,不忍看楚非这般憔悴狼狈的模样,于是取了药包,转往灶房走去。
公孙咏走后,楚非匍匐地爬上床,坐在床沿,她伸手抚着公孙凛的脸颊,讨好地对他说:「好了,我已经跟老天爷打好商量了,你等会儿可要好好喝药喔,别再让我操心了。」
半晌后,公孙咏端药进来,看着楚非对着大哥喃喃自语的这一幕,觉得她几乎痴狂了,他默默地把药碗交给楚非,然后退到门边,鼻酸难过着。
楚非捧着药碗,一如昨天,很有耐心,小口小口地喂食公孙凛,耗了好久的时间,等他终于喝完药后,她将碗放在一旁,咚的一声,又再度在床旁跪下。
「楚非!」公孙咏讶喊:「你又跪?」
楚非转头看着公孙咏,一脸执着。「我跪着求他别把药给吐出来。」
「你……」他无语了。觉得大哥真是好福分,碰上一个这么执着于他的女人,而他也更加在心中认定了楚非这个大嫂。
或许是楚非的诚心与痴傻感动了老天吧!打从楚非长跪了一夜之后,公孙凛的状况虽然没有神速进展,但是至少已经不再吐出汤药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这能让他的身子不再衰弱下去。
为了让他的体力复原得快些,除了定时喂食药汁之外,楚非还要公孙咏去熬些米汤过来,每一次她都极有耐心,缓缓地喂着他喝下,喝完了米汤之后又喂他喝药,而每次喂完药之后,她一定跪地求神。
楚非一心三思只想着要让公孙凛快点复原,全没计较自己哪时吃了、哪时喝了、哪时睡了,就连自个儿的脚伤也都放着不管。
原以为只要公孙凛维持目前的状况,别再继续恶化下去,那么要他苏醒过来便不是难事,只是得再等些时候。
孰料,在他受伤后的第三天,公孙凛的身子却突然发热,楚非拆开他腰腹的缠布察看伤口,发现伤口边缘有点儿发红化脓,她眼睛热痛,内疚感又起。她仔细地将伤口清乾净,重新撒上药粉,又用乾净的布条缠绕好,并且拧了湿布,将公孙凛的身子擦洗一遍,好让他的身体能快点散热。
忙完之后她去抓了新的药材,多添加了化脓消瘀的几味药让公孙咏去煎药。
同样的,这一整天她忙着喂药、喂米汤,还要观察公孙凛的发热情况,就连夜里她也不敢闭眼睡去,就算真的虚累到不行,她也只是趴在床沿稍稍打个盹,醒来后,第一件事一定是马上伸手采向公孙凛的额头,察看他是否已经退烧。
第四天晚上,公孙凛终于退烧了。楚非帮他的伤口重新换药,虽然伤口还是有点发红,但已经没有化脓了,她撒了新的金创药粉和消炎药粉,包好伤口后,她跪坐在床旁,看着他轻浅起伏的胸膛,她的双手缠握着公孙凛的手,拉至脸颊旁摩挲着,感受他手掌的厚实与粗糙。
「公孙凛……」楚非轻声喊着他,明知他不一定听得见,仍然傻气地对他说话。「我这个人很任性的,我心里一旦认定了什么人,就是非要跟着他不可。我喜欢你,想要跟着你、陪你终老,你的人在哪儿我便在哪儿,你爱看我恢复女儿身,我便天天打扮得鲜艳亮丽让你瞧,可是先决条件是,你必须快点醒来才能看到啊!你……别让我等太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