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绪忠马上举筷进攻,准备杀他个片甲不留。
“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他扒完略嫌干碗的饭,终于有说话的空档。
“去找一位膝盖上长了人面疮的婆婆。”翎淑认真回答。“所谓人面疮,顾名思义,就是像人脸一样有五官的肿瘤疮疤,寄生于活人的身体上,据说每日都需喂食,甚至会开口和宿主说话。”
“啥?这太扯了吧?”白绪忠露出古怪又疑惑的神情,感到不可思议又夸张至极。“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个你也信?”
“自古以来,各国都有被人面疮寄生的宿主,有许多清晰的照片可以佐证,依佛教说法……”涉及专业领域,翎淑兴致勃勃地解说,试图告诉他这并非无凭据的空谈。
“Stop!”白绪忠伸手阻止她滔滔不绝的往下说。“我没有兴趣知道关于妖怪的事。”他是不会被洗脑的。
话说到一半被无礼打断,翎淑的嘴角垮了下来。“明明是你先问的。”
他直接忽略她的埋怨,若无其事的清光盘中所剩不多的食物,吃干抺净后,他催促她去结账。
并非他吝啬到连几十块美金都要坑她,劳动她这趟是出公差,身上带着公费,两人所有的支出花费,都由她所属的单位负责,不需要自己掏腰包。
这是出发前就谈好的条件,没什么好争议的。
翎淑也没有第二句话,背起包包去柜台付账,只取出足够的金额,皮夹就顺手往外套口袋塞。
随后几名当地男子不动声色的靠拢上来,将她围在中间,目标是她装了不少现金的钱包。
像她这种带着不少现金的外国人,向来就是扒手们下手的绝佳对象。
翎淑虽然觉得他们似乎靠得太近,感到不太舒服,但倒也没有加以防备。付了帐找的零钱还没收下,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扯——她吃了一惊,心脏提得好高,惊慌的回过头。
“快点走。”白绪忠一把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
“零钱还没拿耶。”翎淑不明就里,频频往回看。
“那一点钱就别管了。”他牵着她的手加快脚步。
翎淑用力挣脱他的大掌,停止不明不白的奔跑。“难道你又看见妖怪了?”她没好气,取笑他的胆小。
“刚刚围在你身边的那些人是小偷,准备要下手偷走你的皮包。”白绪忠表情严肃。
闻言,翎淑的手下意识插进口袋,确认皮夹是否安然无恙。“还在……”她呈了一口气,庆幸道。
“那些人看起来像是不良集团份子,我们坏了他们的‘好事’,可能会有麻烦上身。”白绪忠有所顾虑。
翎淑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也有可靠、细心的一面,默默对他产生了几分信赖感。
“既然如此,你还挡他们的财路?”
“那时候没想太多。”他的声音有些懊悔。人在情急之下,总会有出人意表的行为。“把钱包收好,最好不要再继续留在这里。”白绪忠慎重的交代。
不过已经迟了。
他们的前后方各来了几个人,包括在餐馆的三名男子也追了上来,将他们包夹住,迫使两人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翎淑心口紧缩,不禁往同行的白绪忠身上靠,压低音量责怪道:“居然真被你说中了……乌鸦嘴。”
“你还好意思怪我?财不露白的道理,你不懂吗?”他斜睇着她,反驳回去。
“现在怎么办?”翎淑咬了咬唇,一时没了主张。
“看着办。”白绪忠漫不经心的回答。来者不善,依目前的情势看来,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难。
窃盗集团的成员朝他们叫嚣,并且逐步逼近。
翎淑不必多问,也能猜到这些恶徒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退路了。再不逃,命会保不住“把皮包里的钱拿出来。”白绪忠几近命令。“快一点!拖太久我们两个都会被乱棒打死。”
“给了钱,我们往后的日子怎么办?”翎淑低声嚷嚷,但却一边掏出钱包。“只给他们零钱行不行?”她讨价还价。
“那些钱不够塞他们的牙缝。”白绪忠低斥。“把钱给我。”
翎淑犹豫片刻,把拽在掌心里的纸钞忍痛交给他。
“零钱也要。”他催讨。
“一定要给得这么彻底吗?”翎淑很不甘愿,但还是照做。
白绪忠的大掌握着温热的钞票和铜板,用英文大喊:“所有的钱都在这里,全部都给你们。”接着,他压低嗓音对同行的女人说:
“钱丢出去之后,就开始往前跑,不要停!”
翎淑微微点了点头,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因过度紧张而僵硬。
“三、二、一——”话刚落,白绪忠使劲一抛,所有的钱飞散开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良份子纷纷追逐着飘散的美金,无暇顾及其他。
趁着空档,两个受害者唯一的念头就是跑!不断地跑!不敢稍有迟疑。
然后,他们谁都不敢笃定,前方就一定没有另一批人马找他们麻烦……
第五章
不确定跑得够不够远,到底有没有脱离危险范围,但他们实在连一步都跑不动了,两人力气放尽地倒坐在地,拼命喘息。
等到气息平复下来,肺部吸了氧气,他们才有心思打量四周环境。
四周杂草丛生、一片荒凉,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里真的是市区?草长得比人还高。”白绪忠厌恶的埋怨。
翎涉攒起秀眉,无奈的表示:“我查的资料是这么写的没错啊!”
“你确定真的有做好万全准备?”他情绪低落的怪罪她。
“当然!但我没办法连遇到小偷强盗这种倒楣事都能查询到吧?”翎淑鼓着腮帮子回覆他。
戒备的心情一旦松懈,两人又展开你一言、我一句的对战戏码。也是借由这样的交谈方式,化解心中仍旧未散的不安骚动。
“现在身无份文,也不能再做研究了吧?你快点打电话回去求救,取消这次的工作。”白绪忠由衷希望她能打消留下来的念头,这样就能提早回台湾,过着“正常”生活。
回去的第一件事,他一定要好好嗑完一一锅白饭,以弥补这几天的摄取不足。
“不能放弃……”她摇头,拳头悄悄握紧。
白绪忠揉揉眉心,忍不住叹气:“你实在很死脑筋。”会成为一个怪学者,也不是没道理。
“这是坚持!坚、持!”翎淑一字一字的说。“而且,谁告诉你,我现在身无分文?”
他挑眉,没搭腔。
她缓缓打开掌心,一张折得如小豆干似的钞票赫然出现,因为捏得太久,导致被手汗弄得湿湿的。
货币明明充满了细菌污垢,却教人爱不释手,甚至有许多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得到它。
“有了这一百块美金,还可以撑几天不成问题。”她仰起小脸,得意道。
没想到她还留了一手,白绪忠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才得意不到一分钟,翎淑冷不防惨叫一声:“我的行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行李还留在餐馆里,没来得及带出来。
当时情况紧急,也没空多想再者拖着笨重的行李也不利逃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白绪忠懒洋洋的问。“护照?”
他装了换洗衣物的行李也早放弃了,他可不愿为了几件旧衣物赔掉一条宝贵的性命。
“里头倒是没什么,只有衣服、保养品和几本书。”仔细回想后,翎淑为之释怀。所有贵重的物品,她都放在随身的背包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