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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页

 

  寒春绪歪着头打量他,看得津津有味,两眼不眨。

  然后,他吊儿郎当样儿还是一副天塌不管的德行,眼底却是一烁,闪动精明异辉,慢条斯理地颔首。

  “也是。听我底下人传回来的消息,鄂兄北方的牧场养的蒙古马全是绝品,你要肯把货交给我来处理,少不了我好处,嘿嘿,其实也少不了你好处,既是互利的事,我就随你押双赢,来个通杀豹子,岂不痛快!”

  底细小小被掀,鄂奇峰倒不讶异。

  他能派好手刺探,寒春绪当然也会这么做。当他与三师弟盯上那些人时,身为地头蛇的寒春绪必也有所察觉。

  只要确定寒春绪的人马不会蹚这趟浑水,一切就无后顾之忧。

  “确实痛快。”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白团团的烟雾一圈又一圈喷出,寒春绪怡然自得地抽过两口,不正经地贼笑,笑得俊脸尤其奸险。

  “鄂兄,看咱俩快要结成亲家……呃,快要成换帖兄弟的分上,免费奉送阁下一个小道消息。已被你盯上的那些人,这个月十五会在江北的定山坡交货,本来是我要派人过去接盘的,就看鄂兄要不要替小弟出马一趟?”有奶便是娘,这位新来的“娘”奶多,他寒春绪向来唯利是图,就认这一口!

  闻言,鄂奇峰左胸蓦震,眉眼深沈。

  略顿了顿,他淡淡扬唇。“那我就替寒兄走一趟吧。”

  两双别具深意、各怀心思的目光直勾勾接上,彼此本能地暗中衡量,回绕在两个男人间的氛围紧绷且奇异,颇耐人寻味。

  “走!我请鄂兄饮酒作乐去!”一臂亲亲热热地搭过来。“走走走,今晚不醉无归!嘿嘿,一江南北的两朵名花作陪,你可真得见识见识!”

  鄂奇峰没有推辞。

  一是因为与他同行的朱拂晓不知被安置在何处,尽管知她不会有危险,总不该把她留下。

  二是因为寒春绪说的话……两朵名花作陪,你可真得见识见识……一听之下竟甚为刺耳,刺得他浑身不舒坦……

  再有,不知是否他多想,当寒春绪说出那句话时,语气听起来像是又酸又涩、又苦又闷,挺不是滋味……

  要他见识什么?

  见识这小四合院其实别有洞天,彷佛一眼便能看尽,实则有一道道暗墙和迂回曲折的暗道,机关重重,而后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突然豁然开朗,一座堪称“金屋”也不为过的华厦立现。

  还要他见识什么?

  见识江南、江北两朵名花领着十六位精心挑选出来的秀美舞女,为他们献上一段“凤求凰”的绝妙舞艺,助酒助兴,悦主娱宾。

  然后,鄂奇峰真见识到了,这“凤求凰”舞到最后,十六名小舞女环作一圈,将扮演情人的两姑娘围在圈心,圈中上演的求偶之舞热烈直接,两具窈窕美丽的女性身躯相互交缠,尽管衣裙未脱,缠绵的姿态太撩人,两张浸润于故事情感中的艳容已太销魂。

  到得最后,跳凤之舞的君霁华含上一口爱酒,她徐徐张唇,酒汁如琥珀丝坠下,在烛火通明的厅中闪亮,然后喂进跳凰之舞的朱拂晓嘴里。

  那确实是一个吻。很扎实的吻。在君霁华喂完酒后,她俯首极自然含住朱拂晓的艳唇,后者虽处于被动,却也顺从得很,好似这种事挺寻常,并非头一遭。

  他见识这些干什么?!

  只会看得让他燃起满腔无以名状的怒火!

  鄂奇峰仰首灌完杯中物,热辣烧喉又烧心,他突觉无比烦闷,头一甩,沉着脸起身就走,笔直走出用以招待贵客的丽厅,下阶梯,步上青印石道,走进花木扶疏、山石流水的造景庭园内。

  阿奇……你是我第一个亲上的男人……

  你陪着我,当我朱拂晓三天的男妓……

  心烦,被无数关于她的事整得心绪紊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坏事的。一定有其它的路可行,他和她之间可以找出一方共生,让两人皆赢。

  天色方沈,正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分,园内随处点上的丝绸灯笼起了功用,烛火透出红绸纱,绮光彷佛在四周流动。

  他双臂盘胸,暗自深吸口气,把思绪放在早些与寒春绪的那番交谈上。

  想着明日得尽快赶回,与三师弟那边联系上,开始准备收尾,有寒春绪这及时雨般的“小道消息”,他们必须在当月十五前,于江北定山坡再作另一波布置,届时,锐箭双发,剿对方巢穴,再围捕定山坡这边的余党。

  不能出任何差池!

  为了走到这一步,他等了多久?

  “大爷独立黄昏后,等哪家姑娘呢?”

  嘲弄似的娇语一起,他的沈思被搅扰,随即循声转过身。

  朱拂晓发髻松垮垮,欲坠不坠的玉钗斜插,她立在飘游的绮光中,脸上的胭脂像是被酒汁染开,朱唇漫漫红,漫过唇廓和洁颚,耸起的胸前犹有酒印,这模样明明颓靡得很,在她身上却显出独有风情。

  火气中烧,鄂奇峰却分不清那股子热到底是不是纯粹怒火。

  他抿唇不语,看着那抹纤曼身子踩着微醺步伐走近,酒香扑鼻,混合她衣上和肤上的香气,霸道地钻进他鼻腔中。

  “鄂爷沉着脸,笑也不笑一个,是奴家那支舞没跳好?”她晃着螓首笑叹。“花魁娘子,一江南北。我弹琴唱曲之功胜过霁华,她舞艺则胜过我,这‘凤求凰’是她教我跳的,真不入您的眼吗?”

  “妳喝了多少酒?”他双目微瞇。

  小脑袋瓜继续晃。“没有多少,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唔……”拇指和食指强调般地比出“一点点”的距离,她忽地重心不稳,若非鄂奇峰及时出手捞住她,那片光滑额面准要磕中一旁的假山嶙石。

  她若真只喝“一点点”,他的头就砍下来让她当球踢!

  这女人喝酒、抽烟样样来,有时连饭也不吃,行径嚣张、姿态挑衅、言语尖锐、易感易怒,不顺心时,酒喝得更凶,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准是他与寒春绪在小四合院谈话时,她就喝上了,如果又有君霁华在旁同饮劝酒,她肯定喝得更豪气。

  他大可不必理会,身体是她自个儿的,她想如何折腾,全由她糟蹋。

  但是……就是气她这么混帐!极想、极想紧扣她双肩用力摇晃,看能否把她摇清醒些!

  仍沉着脸,他不费吹灰之力拦腰抱起她,走进园内的六角小亭。

  他想把她放落在石凳上,她偏不依,藕臂犹抱牢他的腰。

  “我要坐你腿上。”她嚣张性子又起。“鄂爷给不给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今日于他有恩,不敢不从。微怔了怔,他顺其意抱她坐下,贡献出结实的大腿和宽阔的胸膛。

  他听到她的清铃笑音。

  “鄂爷,该我做的,我可都做了,接下来该换你履行诺言了。”她挨得更紧,嫩颊蹭过他的颈窝和粗糙颚下,吻着他紧闭的嘴角。“陪我三日,当我三天的男妓……噢,我猜你是不喜欢‘男妓’这说法,但……鄂爷不会毁约吧?”

  她像是故意要惹他生气,言语刺探,举止大胆。

  锐光一掠,有什么划开混沌思绪,鄂奇峰下意识紧抓脑中那抹想法,敛下的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好近的那张粉面。

  她墨睫颤抖,鼻翼鼓动,气息暖热。

  她的眸彷佛不敢看他,吮他唇瓣的力道却好重,诱哄不成,要迫他张嘴似的。

  她把他抱得好紧,隔着衣衫,他清楚感觉到她十指的力气,彷佛怕他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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