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这张嘴就是讨人厌!”
“才不呢,我喜欢你从那时候到现在都没变。”
“肉麻死了,你快点滚啦。”
他忽然低下头,神情真挚的说:“我真的好高兴在经过那么多年后,还可以看到生龙活虎的你,这些年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你知道吗?”由于他的睫毛又浓又长,眼瞳看起来又黑又深,款款深情简直要溺死人。
他以为这么说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施幼青一股气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坐下来啦,我给你瞧瞧你的手。”
喜悦之色就这样冲进闻人纣的眼,随便拉了张椅子就坐下来,自动的伸长了手臂。
两排弧形牙印又深又重,施幼青替他把袖子卷高,接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瓷瓶的药膏出来,细心为他抹上。
那药没有任何味道和感觉,可是一涂抹上伤处几乎是立刻就没有了痛感,闻人纣趁机握住她的手。
“想不到你会变成这么厉害的郎中。”
虽然有一个不够好的开始,至少两人已然平静下来,可以正常交谈了。
“我劝你最好放手。”那手不会是一双男人期盼细致柔软的小手,她的手心都是被生活磨出来的小小的茧,想吃豆腐的人完全谈不上舒服。
如果说闻人纣这辈子听过哪个女人的话,那就只有施幼青一个而已,当然她不会知道。
即便幼年时肩负起照顾他责任的吟贵妃他也不见得会听话。
纵使有再多的依依不舍却还是松开了手。
他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他最好别再惹火她。
看见他那副贪不到吃不着的孩子气表情,施幼青盈盈转动的美目里渗着难辨缘由的笑意,口气也松软了。
“总得混口饭吃。”
人一直不肯长大是因为身后有个人愿意支撑着你,可是当那根支柱不在了,就会被逼迫着长大了。
“司徒广,你外公呢?”虽然没有多少可以打照面的机会,但那个刚正不阿的老人给他印象十分深刻。
“为了某些原因我们没有住在一起。”她避重就轻。
“那换我来照顾你。”闻人纣听得出来她有不想谈的话,也不追究,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她想说的时候他一定愿意听。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当初我把你放下,我以为八哥会照顾你,你怎么会离开皇宫?”他的计划里一直是有她的。
“你们串通好的?”
“八哥知道我无意卷入皇储之争,助我一臂之力,我才能离开那里。”
“岀宫以后呢?”
“我去投奔我母妃的娘家,我舅舅知道我的遭遇后,二话不说拿出所有的积蓄,还有让出他经商多年的人脉商路给我,我就这样一路发展了下来,总算不负他的期望。”
说的简单,要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商人变成天下商王谈何容易?个中辛苦也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第五章
“你那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在外面吃了一夜的露水,看在他的份上你该回去了。”
来回奔波,又哭又笑的,一番折腾下来,这尊大佛还不回去。
“一起走,我的骑术很好,马背多载个你没问题。”一整夜,闻人纣脸上毫无疲色,他目光炯炯,怎么看她都不累。
她摇头拒绝。
“你愿意体恤策云,为什么不能明白我对你的用心?”
“我们都不是当年的孩子了,见面或许欣喜,或许把许多事情说开了,可是不见得我就是你的责任了,我习惯独立,村子里的人也待我很好,我不想离开这里。”
“这样啊——”闻人纣目光变得难以捉摸,忽而深邃的笑了笑,“你不走,我也不走。”
“什么意思?”她心中忽然警铃大响。
闻人纣起身摸了一把她小巧的下巴,不轻浮,怜惜的那种,然后走出门去。
这意味深长的动作让施幼青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走出门的他和一个晚上均未露出行藏的策云说了什么。
就只是一个背影,闻人纣散发的气势也完完全全是个大男人了。
看起来两个人有点争执,短时间很难取得共识,施幼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无心再看下去,径自到屋子后面的小井打了盆水,一转身差点撞上无声无息在她身后的硬墙。
盆子里的水溅了些出来。
“为什么不叫我?”
“端盆水又不是什么,总不得以后我每次做什么你都要来替,你自己的事不用做了?”绕过他,真是的,天黑黑那么大个个子,差点吓出她一身冷汗来。
从来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委婉的女子,可一想到自己的不被需要,心底便涌起一股隐隐约约的失落。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不是那种会唯唯诺诺的女子,没有他,她也能在这世道生活下去。
他必须用什么才能获得她的心?
要说他此生曾经为什么苦恼过,也只有她。
“小青,我——说过你是我的人吧?”他跟上去。
“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施幼青怔了下。其实她记得,因为以前只要两人见面,他几乎随时随地把这句话当成口头禅,听久了也就麻木,想不到他还执着着。
“外婆说过,你也应允过。”他的神情不同于起初的好说话,有些不高兴了。“我记得每一次被父皇禁足,你总是避开人窝在外墙角落同我聊天说话,然后你都会答应我所有的要求。”
“那些都过去了,我们都不是小孩了。”
“你忘了,无妨,为了你我可以再重复一遍,你是我闻人纣的人,这辈子是,不管哪一辈子都会是!”
施幼青睇他。
这人小时候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现在羽翼丰厚,一身嚣张和贵气只有增加没有减少,要治他膝盖的旧疾怕是要很考验自己的心性了。
“不要无理取闹!”
她失去耐性了,正常这时候的她早已经上床休息了,这会儿都过了丑时了,却还得跟他纠缠不清,她再多的体力也不够应付这块牛皮糖。
看的出来她的确累了,闻人纣想起来她只要身子还有精神负担一大,脾气就会变坏,他知道她的感受。
“你累了对吧?”
“我说是你会走吗?”
“我不放心,我要下山你会不会不见了?”
“闻人纣,人间蒸发的不是我!”
“好吧,如果我走开可以让你好好睡觉的话。”他严重有令人无法忽略的柔情。
施幼青打开大门,做出一副送客的表情。
闻人纣这时很干脆,大步一跨,走到她身边时猝不及防的在她圆润的额还有耳根亲了亲,这才走开。
望着他那黑如子夜的眸子,她浮起一种安定的感觉。
施幼青关上门把身体靠在门板上,心里乱得像打翻的五味酱,伪装的坚强再也守不住。
男人的温柔对女人是致命的诱惑。
女人对男人总是不够狠心——
这样的闻人纣会让人很没用的沦陷下去。
恍恍惚惚的睡着,混混沌沌的醒过来,口干舌燥。
习惯性的往几上摸去,不料摸到的不是粗陶杯子,而是温暖的五指。
她的眼蓦然张开。
被子来到了她面前。
“早。”
她愣愣地接过杯子,愣愣地喝了水,愣愣地看了不应该在这里的人一眼,分不清喝下肚的是冷水还是温水。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套,鬓发微湿,鼻头有些红。
这人昨晚说要回去是哄她的,看情况压根守在外头好些个时辰餐风宿露,寒风有些入肺了。
“我又不会走,你这是何必……”她咬着杯缘,从小失去亲生母亲的他一直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