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妳流了很多血!」他直勾勾地瞪住她。这怎是正常?她说会痛,究竟有多痛?
展煜,你这该死的混帐!
她脸蛋通红,摇摇头不语,见他半边俊颜已泛红肿起,这才抿唇出声。「你别又对自己动粗。刚才的事……我希望它发生,我没有拒绝,并非你使强逼迫。」抓握他单臂的手悄悄缩回,轻按在已拢好的外衫前襟。
展煜闻言大怔,目光无法从她的脸移开。
「为什么?」他声音痛苦。「我醉酒,把妳当成另一个人,我仗着力气比妳大,把妳困住了,是我错。观莲……这事不该发生,我、我毁妳清白,毁得一乾二净,我是混蛋,妳要打、要杀,想怎样都行啊!」更加混蛋的是,他记得自己认出她,明明知道,却还是任欲念腾烧,抱她泄欲。他拿她的身子泄欲,困她在野地里,全然不顾她是否承受得住,他就这么压着她未经人事的身躯横冲直撞……他还是人吗?
易观莲有许多话说不出,将他的苦涩看在眼里。
究竟谁对不住谁,怎么都难说。
她得到她想要的,却让他更痛苦,说到底,仍是她自私自利。
眨眨眸,眨掉雾气。她不哭的,和他一次缠绵,这身子已体会情欲,这样很好,将来老了也有东西回忆。
她大胜呢,有什么可哭?
深吸了口气,她唇抿出幽然弧度,沈静道:「笑眉的事我听说了,你独自回关中,身旁无她。你为情失意,饮酒浇愁,那就饮吧。你把我错认成她,我不在乎的……我都二十五、六,这一生没想嫁人的,就守着易家堂一辈子,姑娘家的清白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观莲,妳听我说——小心!」他还要说话,她不愿再听,两手撑着地欲要起身,但实在腿软,初尝人事的身子不肯配合,尚未站直就要跌了,跌进展煜迅速伸来的臂弯里。
她咬唇,一脸倔气,凝容红晕满布,挣扎着要他放手。
展煜哪里肯放,是他把人家姑娘折腾成这般模样,连站都站不稳啊!
他内心苦恼疼痛,对她自是怜惜在心,然而一想到自己猪狗不如的行径,又恨自身恨得要命。
「观莲,拜托妳听!」
「我不要听你说话。」
她淡淡静静地堵了他一句,脸容一径轻垂,不是扭捏作态,也非赌气,是真的不想听他急急再解释什么。
至少…她没再坚持非自己走不可。展煜定定望着她微飘的刘海,满腔满嘴的涩然。他咬牙抑制,把纷乱心绪全按捺下来。大脚一勾,把厚披风踢飞起来,他腾出一手抓住,然后紧密地裹着她止不住轻颤的身躯。对她执拗倔强的脾性,近些年他也抓得七七八八,她不听,那他暂且不说了,此时愈说愈糟,徒惹她恼恨心烦。
「我们先出去。」他沙嘎道,横抱着她跨进成排的棉秆子里,拿自己的肩背开路。
「小姐?小姐——您在哪儿啊?小姐啊——」
距离极近,紫儿的叫喊传来。
易观莲心陡凛,正不知该先跳下男人怀抱,抑或先出声回应时,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已朝他们这边靠近,紫儿从两排棉秆间冲出来,险些撞上他们!
「哇啊!小姐?煜、煜少爷?!」散乱着发、红得不寻常的脸……这两人怎么了?紫儿惊疑不定的大眼来来回回瞪着他们俩。「你们……你们……」
易观莲还来不及出声,紫儿已甩甩头再闭闭眼,抓回心神,冲口嚷:「小姐,快回府啊!鸿叔让人快马出来追咱们回去,老爷他出事了,说是一口气没能提上,人就这么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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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观莲不太记得自个儿是怎么回府的。
她只晓得在经过一阵忙乱后,大夫过府救治,爹嘴里一直含着老华片吊命,然而为时已晚,爹忽然就走了,神情安详,走时似是半点痛苦也没感受到。
府里有哭声,隐隐约约从外头传来。
她坐在爹的床榻边,握着他的手,没哭出声。
然后,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想起得让爹沐浴更衣、得梳头理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都需要她指示。她欲起身吩咐,一站起,眼前陡地刷白,腿发软,微颠的身子蓦地被牢牢扶住,她定神回眸,才瞧见展煜也在。
是了,是他抱她奔出棉田,送上马车,且还跟着她一块儿回易家堂的。
该是两家往来变得频繁,家中突然生变,她又杵在爹的榻前许久不语,易家家仆们竟都乖乖听他号令,她这个正主儿还没发话,他已让底下人分头准备治丧所需之物,把她想到的跟尚未顾及的大小事一手全包了。他这是干什么?对她愧疚,想补偿吗?
都说了呀,她没拒绝,就要那样的事发生,他偏就是听不进去!
痴缠一次,一次就好,她要的不多,够她回忆便足够,他愧疚什么?他若再痛苦下去,只会让她……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很自私啊……
尽管困扰迷惑,一时间她也找不到力气去想,她和他的事,要想清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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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着「奠」字的白绸灯笼高高挂起,灵堂设在易家平常教授织锦的大堂上,这些天,吊唁者来来往往,一些是生意上的朋友,更多是曾在易家锦「师匠」底下学过技艺的人。
易观莲一身雪白素衫、披麻带孝跪在灵堂前,刚在紫儿的帮忙下,按着时辰将纸莲花、纸元宝和纸折的衣裤鞋袜等物火化,内厅有人相候,是方才拈香吊唁后,尚未离去的客人。鸿叔让人过去招呼了,易观莲则不疾不徐地把该做之事做完,直到盆中火星尽灭,才在紫儿扶持下站起。
「小姐,您跪太久,腿都僵了呀!」大丫鬟叹气,忙帮自家小姐揉膝盖。「有些事您吩咐下来就好,也不必啥儿都要亲自动手,您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吃得比后院养的小鸡还少,就那几粒米!」
「他们还没走?」易观莲抬抬略僵的腿,淡问着,直接断了紫儿的叨念。
紫儿一怔,随即反应,眼睛往内厅方向一溜,哼了声。「还没呢,说是要跟小姐谈谈,好好拜会拜会。小姐啊,咱们几次回了这位欧阳大爷的拜帖,他倒机灵,拖着『快意斋』的钟老板一起过来,借着上门来给老爷拈香吊丧,就赖着不走,也不知安什么心!」
易观莲眉心蹙了蹙,雪脸闪过厌烦神情。
紫儿道:「小姐若不愿见,让大贵和铁三儿扫他们出去便是。」略顿。「要不……小姐回房待着,咱让人请煜少爷过府,请他来处理。」现下是怎么回事?易家主子究竟是哪位?
易观莲见丫鬟说得认真,心里倒没多生气,仅感到荒谬。
这几日,展煜天天不请自来,即便忙碌,也会抽空过来探探,然而,她和他几是无话,虽然感觉得出他很想与她谈谈,却都被她有意无意地避过了。
按下叹息,她抿抿唇,声音一贯淡然。「我去。紫儿,把这儿收拾一下,等会儿师父们要继续诵经,记得多备些茶水。要是伍嬷嬷出来了,也得顾着她,别让她待太久,也别让她忙。」
「小姐啊……」
易观莲头也不回,径自走往里边,她跨上廊道,缓步踏进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