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论给哪种答案,结论都是否定的。
「那我们到底是什么身分?」
「主仆。」她是主,他是仆。
「啊?」他是不是说反了?还是她听倒了?
「重点在于,你必须呈现出,我们是一对关系暧昧的主仆。」这是最后、也最具挑战性的关卡。「你演得来吗?」
她瞠目结舌,呆眨了好几次眼,突然发觉这段中文好难懂。主仆?她是主人?而且关系暧昧?怎么会要她扮演这种身分?她不是只要假装名流千金就好了吗?
「晨晨,你还没跟人发生过关系吧?」
轰地一把烈火,烧得她浑身暴红,震惊中夹杂着被羞辱的愤怒,难堪至极。
「我知道这问题很失礼,但这会是你最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她有没有跟人发生过关系关他什么!
「一旦有过肉体接触后,男女彼此相处时会流露怎样的异样氛围?」
不知道!她也不屑知道!
「晨晨、你尽管生气。但在抵达台北之前,克服这个问题。」温柔深情的醇语,冷淡下令,并未给她任何转圆余地。只在切断通讯前,悠悠叮嘱一句:「去找杨,让他帮你。」
帮?帮个头啦!
她气到直想摔烂这支手机,又怕赔不起,只好暴跳如雷地切齿跺地,恨不得跺出个大窟窿,将Eugene 就地掩埋。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她一面喷火一面彻底洗刷自己,狠狠地以冷水淋浴,却依然怒火中烧,更甚下午在烈日下狂讽的曝晒。他那是什么意思?他凭什么若无其事地跟她讲这种话?
她一肚子火,也不吃饭也不理人,径自窝在房里收拾行李,准备走人!不是就此前功尽弃中断合作,只是收拾自己房里的凌乱家当,即将与大家一同撒离此地,飞往台北。
太差劲了。死到临头,才丢给她这么难处理的课题。他干嘛不早说,让她有多一点的时间去揣摩?她没经验又怎样?要演出有暧昧关系的男女有什么了不起的?
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帐混!
小人儿忿忿不平地甩打枕头,跳脚泄恨,满屋子羽毛飞扬,比她整顿行李前更杂乱。蓦地,她的房门被人缓缓开敔,怔住她浑然忘我的乩童起舞。
啊,她忘了锁门。
她傻愣愣地在羽毛满天的房里呆望门口,半晌后才警觉到:谁?为什么半夜要闯入她房里?
完蛋!
她领悟得太迟,对方已魁然踏入她房中,缓缓步往缩退到床褥一角的她。巨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惶惶无措的娇娃。戒惧的大眼不断眨巴,紧张地连连咽动喉头。美眸中反映的壮汉,赤膊着威猛的胴体,刚棱有力的面容隐隐抽动,像是压抑,又像快要熊熊燃起什么。背光之中的炯炯深瞳,执着凝娣,几乎以视线吞噬她的存在。
杨?为什么到她房里来?为什么这样瞪她?
不知为何,她强烈地意识到自己面临空前危机。
晨晨,抵达台北之前,克服这个问题。
Eugene 匪夷所思的命令,杨此刻诡异的浓郁烈火,他的赤裸,她的单薄,以及她不懂男女之事的困窘……
去找杨,让他帮你。
第二章
身为女人,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尊严。
「还在痛吗?晨晨?」高帝无奈关切。她却只还以委屈又难堪的瞪视,不发一语,一反平日的活泼搞怪。
「我的天,晨晨怎么会是这副鬼样?」墨镜美女一面踏着模特儿台步前来,一面淡漠地将墨镜往头上推,架住造型利落的长发。「你可以在明天晚上的派对前恢复正常吗?」
要你啰唆!晨晨没好气地赏她个白眼。
美女环胸伫立,冷勾嘴角。「你啊,真是丢尽女人的脸,幼稚透顶。」
「你少在那里幸灾乐!」噢!痛痛痛。
「好了,别吠了。」高帝将冷毛巾重新迭整,递给惨兮兮的小暴君。
「她这是怎么了?」另一名西装笔挺的光头型男提着名牌行李箱入内。「我专程从巴黎赶来助阵,该不会是白跑一趟吧。」
「放心,明晚绝对给你们个光鲜亮丽的豪门公主。」高帝挑眉保证。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专业能力,而是……」光头匪夷所思地朝晨晨展掌。「她怎么会搞成这样?」
「因为呢,我们离开加州的前一晚,有人三更半夜还不睡,猛在房里蹦蹦跳跳。」高帝坐往晨晨面前的高脚椅,仔细检视这张尴尬小脸的肤质。「结果楼下房间的壮汉被吵到受不了,就冲上楼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气到把她的两颊当麻糟,捏成这副德行。我在飞机上一直替她冷敷,已经消肿得差不多了,怕的是这个红印无法盖过去。」
杨在她脸蛋上捏出的指痕,历历在目。
她睿智地保持沉默,没胆招供她还以为杨半夜闯入她房里,是要对她这黄花大闺女做些什么伤天害理干柴烈火之类的事。没想到,人家只是受不了她彻夜不休的活蹦乱跳,杀上楼来企图狠狠捏死她而已。害她……含泪肿着胖脸出入境。杨在她脸上留下的余恨,至今未消。
「妆打厚一点不就得了。」美女建议。
「可是我希望她能呈现透明的水嫩感。」有别于其它庸脂俗粉。
「你们特训十几个月下来,交出来是这样的成绩单?」光头哭笑不得。「为什么会有人缺乏自觉到这种地步?就要正式出击了,还做这种少根筋的事?」
晨晨没脸地抿着嘴,双颊隐隐发胀,眼睛不知该看哪。
「她是入戏太深。」高帝语重心长地一笑,个中意味,只有晨晨知道,腼眺地也回以一笑。所有人里面,她最喜欢高帝嬷嬷了。「杨呢?」美女已然心不在焉,暗暗悬念别的。
「跟Eugene 在做场勘。你要过去吗?」
「州斗。」即使从这楝阳明山花园洋房跑到市中心,车阵迢迢,美女依旧勇往直前。「你们有什么事快点交代,我这一下山就不会再回来,只有在任务现场才碰得到面。还有,我换了银行,酬劳请汇到我新的账号。」
「我不管钱,这种事你直接跟Eugene 谈吧。」
「OK,那我把衣服全交给你们了。」美女摆摆纤长玉指,风姿绰约地扬长而去,根本没把女主角放眼里。
光头打开衣箱后一阵口哨,欣然整理。「我看她几乎把纽约这一季的新款全空运来台了。」
晨晨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虽然这屋里的伙伴都是华人,但各腔各调的华语,各行各业的专家,从全球各地集结于此,可见Eugene 的人脉及背水一战的决心。
一切的一切,全是为了她的登场而准备。她早已训练好自己的意志及演技,认真确实地度过层层培训关卡。她不会失败的,也不能失败。千等万等,等的就是明晚的第一战。可是……她突然警觉到,为她作按摩保养的高帝,似乎透过她的肌肤抚触到了她深层的隐隐战栗,连忙嘻皮笑脸。
「我简直快等不及明天了。万一今晚兴奋到彻夜失眠怎么办?」
「去游泳吧,可以放松肌肉,舒缓心情。」高帝像禅学大师般,吐息匀长地按压她头颈各处的美容穴道,俨然进入灵修的一人境界。
这楝山区华宅在他们入住前形同废墟,养了一屋子蚊蝇蟑螂和灰尘。华宅主人长居海外,使用率低又无意出脱,闲置到杂草丛生,管线老旧,装渍坏损。但Eugene 就是选定此处,大手笔地请前置作业人员翻修,工夫细到连花园的崎岖不平,都重新整地造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