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嫌弃他啊,我只是有点怀念家乡味。」才千辛万苦地跑到台湾商店,买到价格几乎可与麦当劳匹敌的泡面。他起身一抹掌上的油污,按下音响遥控,截断了热闹炫技的经典爵士喧嚣。「以后禁止你再带泡面踏入我的圣地。」
「我不会踏进去的。」她很乖。
「站在车库门口也不准!」简直亵渎了他纯净顶级的机油味。
她百般委屈地退到门口外,垂头继续吸食泡面,不敢还嘴,就静静地以这顽劣行动表达抗议。
他没力地抆腰仰头,调眼吐息,没空注意亮晶晶的美眸不时地在偷窥他穿着老旧牛仔裤、满身油污与汗水的精壮赤膊。粗犷的男人味,纠结的膀臂与肌肉……
令她垂涎的,可不止是泡面,呵。
「不准进来,我出去。」
「啊……」她不满地跺脚哀叫,不喜欢他霍然套上T 恤的杀风景。
「走!」他像警察逮捕犯人般,箝起她右臂就将她整个人拖离。不过也没走多远,只拖她到车库外一段距离的树下草皮落坐,一把抢过她的碗筷,迅速吃干抹净。
「强盗!」她愕然骇叫。「那明明是我的!」
他斜眼轻哼。「你有资格跟我讲这句话吗?」
呃啊……没有。她现在吃的用的住的花的,包括她本人,都是他的。她好可怜,人善被人欺……
「少在那里自艾自怜。你最近干嘛老是没事跑到这里来?」空碗脏筷塞还她怀里,好方便她含泪缅怀。「是你自己最近老是跑到这里来的。」她只是紧紧尾随而已。呜……连一滴汤都不剩。「你要准备离开了,对不对?」
观察力不错,也不枉她一天到晚贼头贼脑地在他周围神出鬼没。「我要走了又怎样?这下又想色诱我带你一起走?」
「不可以吗?」她故作无辜地伸直手臂绞扭十指,丰乳挤在双臂间,几乎爆出低胸的襟口。
「不可以。」他冷淡下令,睥睨的双眼却死黏着她胸前不放。「我是去工作。」
「我可以当你的帮手。」她热切推荐。
「谢了,我不想自找麻烦。」
「不麻烦,我一点都不麻烦!」她很乐意牺牲小我的。
拜托,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讲什么?但,半斤八两,他自己也在心驰神荡,勉强敷衍她。
直到他没辙地一把抱过她,坐到他身上来,两人没完没了地吻个死去活来,才逐渐以热情解决彼此的烦躁。他在迷眩的激越中,酣然呻吟,深深体会到自己确实很难离开她。不是因为她的娇丽狡黠,也不是因为她的天真狂野,而是……那种层次的诱惑,对他而言,太普通。她真正令他着迷的,她并不懂。不过,她撩起来的火,当然还是要她负起全责。
他约莫知道她这阵子的隐隐不安,却予以冷处理;她不直说,他就不必啰唆。
他身旁有太多层面的人事及心机在运作,如果她连有的没的芝麻小事都应付不来,他不会强留,任由她走。可是她强韧得很,跟她在生不如死的特训期间一样,耐力惊人。她就是有本事,一个字都不说,却没本事把自己的焦虑藏好,全凭演技,表现什么事都没有。
汗湿的娇躯,虚软地紧紧环抱着他的颈项不放,让靠坐在树干前的他,埋首在她颈窝,感受到彼此的炽烈激喘,逐渐和缓。余波仍然荡漾,四臂仍然牢牢纠缠,汗水融流,让肌肤之亲更加密切。
他喜爱她的气味,爱不释手。
她娇愍地伏在他壮硕的肩头上,迷离远眺,放任他扰人的抚慰。裙锯底下遮掩的动静,只令她更加恍惚,没有足够的余力予以抗拒。而且……她也没有很想抗拒,就让他宠、让他爱。
「杨为什么有这么多车?」她顺着自己涣散的视线,呆望形同一座车厂的建物。「而且都好像很贵,却不是可以全家开出去玩的那种。」
「有啊,红色那台就可以。」他吮扯着她的丰嫩耳垂,沙哑咕哝。「你最喜欢哪一台?」
「每一台都有我喜欢的部分。」
「那你喜欢我吗?」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看穿了什么。嘴角淡淡地,低醇轻哄。「你啊,是在紧要关头怎么发也发不动、发动了却又跑不动的欠揍车种,逼得人想拿斧头把你敲成废铁的时候、油门反应突然敏锐起来,拚命咸冲。如果直踩油门不放,我看转速表的指针非暴升到8250 转的红线区不可。」引擎转速陷入疯狂。
「喔……」听不懂。「然后呢?」
「强制断油。」
「为什么?」
他的双瞳转而深冷,巨掌揉捏着伏在他肩上的纤细后颈。「避免危险。」
车毁人亡。
「这样啊。」她像只贪图宠溺的小猫咪,死黏着他不放,融在他的环拥中,意乱情迷。「我在台北向来都只有BMW 。」
浓眉一挑。
「B 就是巴士啊,M 就是M RT 捷运啊,W 就是走路。」她的日子,光这样就够用了。
「你干嘛叹气?」因为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她抬起头来,殷殷对望。
「不能。」工作有工作的底限。
「那我要去哪里?」
「随你。如果你想继续待在这里,也可以。」
「可是没事干哪。」她才不要当富贵米虫。「我又不会泰文,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发展什么,感觉很……不好受。」
「你可以执行你先前来这里时的伟大构想。」他懒懒地以指背摩掌着焦急的脸蛋,瞇眼凝娣她湿发黏在微汗额畔的模样。
「别再取笑我了。」她那时傻傻作的大头梦,想来自己都觉得丢脸。
「我没在笑你,是你在取笑自己。」
「可是你愿意吗?你真的愿意吗?跟我一起背个十年二十年的房贷,住在连车位也没有的小公寓?」她从来就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懂,但不说,却问:「你说的是什么?」
她豁出去地正要说出口,却卡在喉头,瞠着大眼与他近距离对视,几度抿嘴咽喉再开口,还是没有声音。杏眼圆睁,惶惶无措,像是搞不懂怎么会这样,勇气似乎突然全卡在喉咙。超尴尬。
杨却还在等她的答案!他在看,看她的细微反应。她也看见他在暗暗转变的眼神,一种难以察觉的诡谲色泽。她解读不出来,这其中传达的信息,是正面的,还是已经沦入负面状态。
心跳急促,强猛而躁动,几乎要跳出她的喉咙替她吶喊。血液也在奔流,像是迫切地要寻找出口,轰然渲泄。她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跳跃,催逼着她,快点、快点!逼得她整个人都隐隐颤抖,再憋下去就要爆发什么似的。
就讲吧!什么都跟他讲明,她再也不要承受这种游移不定。
「杨,我的意思是!」
他额头微微前倾,鹰眼更显锐利,专注侦测。
姿势变了,他的姿势变了!
「我、我是说,」狞地,肢体语言的辨别机制迅速接掌她的大脑,下达指令,作出特训反应。「哎哟,我的意思是,台湾现在的景气糟到不行,我不能不早点做打算呀。」
她的话锋急转,顺势莫可奈何地来个长叹,一举收拢先前七零八落的表达。「我还没被Eugene 找上的时候,虽然有工作,可是社会新鲜人的收入实在供不起我在外头生活,所以照样吃家里住家里的,一天到晚听我爸叨念什么我家简直是游民收容所,收容我这只大米虫。之前是嫌我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找到了又嫌我找的是什么低收入工作,干脆去作义工算了。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有得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