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厕所,都兹事体大。
顶级的时尚卫浴,优雅利落,害她一时认不出哪个秘密设备才是马桶。这也太讲究过头了吧,何必花这么多心思在卫浴空间?
可是,真的很漂亮,一旁甚至备有休憩用的美丽座椅,放置饮料和点心的小几,以及隐藏式的书架及电话,和热带风情的盆栽。
「喂?高帝嬷嬷,我晨晨!」她愉快地窝在这只属于她一人的奢华天地。「我跟杨一起到他在曼谷的住家了。对呀,超美的,就在公园里面。呃……我也不知道在哪,一路上没在看路标耶。」高帝嬷嬷的反应很怪,好像很紧张。「有啊,我带了满多衣服来,在新加坡买的全搬来了。」所以沿路拖拖拉拉,活像跑单帮。「为什么要我穿甲种服装?」
他们私下玩的服装等级暗语,应该只用在出任务的场合上。但她现在没在出任务,这也是很私人的领域啊。
「在这里穿甲种服装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未免招摇。「好啦好啦,我会听话。总之,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和杨对彼此都是认真的。」
如果不是来真的,不会论及未来。
「对于Eugene ……我感到很抱歉。」这也是她一直悬在心上的疙瘩。「虽然杨会替我处理合约,想办法帮我补救违约的部分,我还是很对不起Eugene 。」
在道义上,她负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段期间陷入爱情,也不知道恋爱对我整个人的影响会这么大。」生命中一切轻重缓急的次序,全面易位。「我当初是真的很诚心投入这项委托,特训期间也努力地尽我所能,出任务时更是把他的要求当作唯一目标。可是、可是……」她意外地陷入情网了。「我这段期间一直很幸福,也很不安,因为我……辜负了Eugene 的期待。我很想亲自对他说,对不起,可是又有什么用?我还是背弃了他。讲这种于事无补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说来说去、我仍旧是个王八蛋。」
她落寞地坦诚,不明白恋爱中的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狼心狗肺。
「我不多说了,有空会再跟你联络。要是……你跟Eugene 会面时,有合适机会的话,请…… 代我向他道歉。」
电话双方一阵叮咛后,中断了通讯。
高帝神情凝重地望着手机,有苦难言。他艰困地按下另一台仪器中止扩音的按键,电话那方的通讯声才不再透过他的手机外扬,恢复死寂。
「这样……OK了吧?」他局促地迅速扫了大办公椅内的身影一眼。
他不敢正眼对看。这种情势下的Eugene ,最是可怕。
晨晨跟他通话的内容,全都大剌刺地呈在Eugene 面前。他却没有表情,没有反应,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蛛丝马迹。但他的眼瞳,令高帝战栗;像两颗冰冽的水晶,在黑暗中流转着冷光,如刀一般锐煞逼人。没有丝毫气息,没有生命力,只是纯粹的无机物质,不会有怜悯或感动的成分。
高帝故作淡然地暗咽口水,避开视线。若非他知道Eugene 耳聪目明,正常得很,真会误以为那两颗眼珠是玻璃做的替代品。
「Eugene ?」他可以不必再被拘留了吧。「继续与她保持联系——」冷不防地,高帝的背脊寒抽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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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似乎都很高兴、很难得见到杨。一场家庭式的派对,就办在杨的住处。有同年纪的男男女女,有的携家带眷,也有不少长辈出席,两三个孩子们在豪宅各处奔跑嬉戏。幸好,高帝嬷嬷给了她重要的建议:盛装出席,她才能在这种规模的家庭派对中悠游穿梭,不致失礼,没脸见人。
轻巧的浪凡小礼服,辅以昂贵却清秀的小钻饰,让她淡淡显露不经意的优雅品味。大家好奇于杨带回来的这位娇丽贵客,却缺乏八卦精神,似乎不怎么热衷于刺探她的小道消息,而一贯以南国和煦的笑靥亲切对待。
她喜欢这里的人,同时怀着不安的错愕。
她对杨的认识、对他背景的了解,扭曲得有些离谱。原来这座在公园里的建物不是酒店公寓,只是他很单纯的老家,位在曼谷豪宅区的资深住户。什么华人开的小杂货店、为赚钱而接案的勤奋泰劳、除了手表及哈雷机车外别无消费的俭朴——这些狗屁推理可以冲到马桶里去了。是她的无知,缺乏国际观,导致她对此地荒唐而可笑的理解,以为泰国就是出产泰劳、普吉岛、三碗猪脚、阴森鬼片、酸辣美食、还有SPA 。她暗暗畏缩地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另一个社会阶层的世界,不同于她过去那种死老百姓等级的认知。
「晨晨,你有尝尝我们这里特有的料理吗?」
「噢,嗨。」她赶紧回神,附赠娇美甜蜜的惊喜笑靥。
是杨的弟弟。他有着与杨神似的外貌,却多了分书卷气。年少俊美,事业有成,散发着气质非凡的优雅及友善。
「这里人太多了,难免招待不周。你不要客气,尽管享用啊。」他积极鼓励。
她腼腆一笑,像个贤慧的小媳妇,全无出任务时的古灵精怪。她也不知道怎会变得这样,好像退化成特训前那个害羞又闭俗的自己。
「我看你盘子里没一样是泰国菜。」全是自助吧的西式佳肴。「你怕吃辣吗?」
他热切地领她到宽敞厨房的中岛型巨大料理台,在环绕于周围谈笑用餐的亲友间,找到切入的缝隙,为她介绍这一区放置的当地美食,逐一小尝,开开眼界。好吃!她突然双眼亮晶晶,从不知道酸与甜与咸的结合,会这么融洽美味。
「我们家的厨师在这方面是一流的,有时还会被外借给其它朋友的派对用呢。」他以略带口音的中文笑道。「我哥每次回来,都会这样被一堆人包围,你不要太介意啊。」
「喔,不会,你们尽管聊!」她假作大方明理。难不成,她泄漏的介意很明显吗?还是她被遗弃得太醒目了?
「我哥后面还有一堆的餐宴在等着他,连我女儿都忍不住哇哇叫,说大伯到底什么时候才有空陪她玩。」
她知道那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总在四处乱跑,活跃得不得了,漂亮到不行。
「你女儿好可爱,很显然爸爸妈妈是对俊男美女。」
她自以为幽默得体,不料对方笑得很为难,接不下话。
糟糕,不小心踩到地雷了!赶快转移话题。
「你们家里会说华语的人好像不多。」长辈讲的多是潮州话,年轻一辈则是英语的天下。
「我跟我哥去英国念书前是在台湾长大的,所以中文底子还不错。现在中国市场火红,这里开始一窝蜂地抢学华语,早已比我们晚了二、三十年。」全都归功于父母有计划的栽培。
「晨晨呢?你是在哪里念书的?」
「跟你们也差不多啰。」她尽量含糊,免得自暴其短。「为什么现在只有杨会住在老家这里?」
「我们都有事业要顾,长辈们则是嫌曼谷太热闹,比较喜欢待在泰北别墅。老家只剩佣人在住,可是我哥习惯待在这里,朋友来找他也比较方便。」
「像那种朋友吗?」她笑着遥指杨身旁的南洋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