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明月说服大家,再继续撑下去,月华坊迟早会倒,与其坐吃山空,不如离开,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也好过在这儿烦恼。
在一阵讨论后,大伙终于达成共识,一致无异议赞同,把月华坊和白杨长屋售出,到新的地方再重新开始,明月去哪儿,她们就去哪儿。
大家是好姊妹,这么多年来,年轻的照顾小的,小的长大照顾老的,有能力者照顾弱者,彼此扶持,团结一条心。
明月含笑点头,晶亮的美眸中闪着坚定。
是的,她决定离开这个地方了,她虽身为女子,然而,在那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刚强的心,以及不输给男人的豪气和毅力。
这么一来,她便有好多事情要忙了,正好可以把心中的烦闷藉此抛开。
她不是个会拘泥于儿女私情,只会关在房里整日唉声叹气、顾影自怜的人,也不容许自己如此。
天地之大,必有她容身之处,她,决定离开了。
两个月后,月华坊出售转让。
坊里的姑娘们忙着将自个儿珍藏的首饰珠宝打包,把衣裳一件一件的装箱,徐贵娘将工钱发给无法随他们一块离开的仆人,让他们各自回乡,或是改去找其他雇工。
这些上了年纪的仆人,都在月华坊待了许多年,临走时都依依不舍的哭了,徐贵娘也很难过,但也只能好声安慰。
姑娘们忙着整理行囊,纪管事忙着指挥苦力,将笨重值钱的东西装入箱子里,准备三日后搬上马车。
反正要离开了,所以这几日也不做生意了,就算开张也没多少客人,大伙忙着收拾,整个月华坊闹烘烘的,没注意到此时,有顶轿子停在大门外。
轿夫恭敬的将轿帘掀开,俊挺的身形下了轿子,无声地跨入月华坊雕工精致的大门,炯锐有神的眼将现场扫了一遍。
有人忙着吆喝指挥,有人忙着搬运,现场一片凌乱吵杂,没多少人注意到那无声走进的身影。
“让开让开,别挡路,要是东西砸到脚,我可不负责啊。”纪管事一边指挥苦力,一边大声的要人让出一条路,发现有人挡住了路,便大声指责。
“喂,你是聋子吗?别挡着路,快点让——”当看清对方的相貌后,纪管事吓得立即住嘴,还不由自主的忙倒退一步,撞上了苦力,让苦力抬着的箱子,哗啦哗啦的掉到地上。
“大大大——大人——”纪管事顾不得倒塌的箱子,吓傻的他瞠目结舌地瞪着项少怀。
原本吵杂的现场,在发现项少怀的出现后,全都停止了动作,屋内瞬间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一双双惊讶瞪大的眼,全集中在巡抚大人身上。
黑如染墨的眸子,威严沉敛地看着纪管事,淡淡的开口:“明月在哪?”
“她……在明月楼……”
“怎么走?”纪管事一手指着往内院的方向,张着嘴,还来不及吐出一个字,项少怀便直接越过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双手负在身后,迈开沉稳的步伐,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明月楼的闺房里,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主仆两人也忙着走来走去,将要带走的衣物一一打包装箱。
“小姐,这个要带走吗?”
“不用。”
“那这个呢?”
“带走。”关明月一边整理私人物品,一边回答袖儿的话,她自个儿也卷起袖子,动起手来整理行囊。大部分值钱的东西,她早就命人拿去变卖成银子,放到钱庄里,剩下的,都只是些小东西或衣物而已。
“小姐,我好舍不得呀!”袖儿不由得叹了口气,到现在仍不敢相信,她们就要离开月华坊了。
“我也是呀。”美眸将这冬暖夏凉的雅致楼阁,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她心中也万般不舍,但她心中真正不舍的,是那个男人……
哎,不想了,因为想了就有气,说好不再想他的,何况想也没用,只会触景伤情,她要快快将他的影子甩开,不想让自己落入顾影自怜的情伤中。
收拾收拾!她振作起精神,还有好多活儿要做呢,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堆满杂物的房中走着,却不小心绊了下,突然失衡往前跌去,碰撞了其他东西,一头栽进了放满衣裳的大箱子里,连带其他东西也倒下,她整个人几乎成了倒栽葱。
“唔——袖儿——快来帮我——救命呀——”她慌乱的挣扎,被压在杂物当中,唯一还露在外头的两只绣鞋儿,不停的摇晃着。
“哎呀,小姐!”袖儿惊呼出声,正要赶忙伸手把小姐“拔”出来,却有人先一步上前,在看清对方之后,袖儿不由得呆掉了。
“救我——”快被闷死了,她含糊地叫着,奋力的挣扎,直到一双有力的手臂伸入衣物堆里,环住她的纤腰,轻而易举的将这个小东西抱起来。
明月大口的吸着气,还以为自己要闷死了,仍然心有余悸,一时无暇去注意自己落入宽阔的怀抱里,直到她抬起的眼刚好迎上一对深邃幽眸,顿时整个人怔住。
救她的,并不是袖儿,而是项少怀。
她先是惊讶的瞪大眼,不一会儿拉下脸,冷冷命令。
“你来干什么?放我下来。”她挣扎着,但项少怀并没有放下她的打算,倒是反过来问她。
“为什么离开?”
“这不关你的事,谁准你进来的,快放我下来呀!”挣不开这双有力的臂膀,她只好改而命令袖儿。“袖儿,把他赶出去!”袖儿见到巡抚大人亲自登门上青楼,早就惊讶得回不了神,畏惧大人都来不及了,小姐竟然要她赶大人出去?这这这——她哪敢呀?
“你还发什么呆,快帮我呀!”
“小姐——”袖儿居然要哭出来了,心神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退下吧。”项少怀一句命令,就是有让人不敢不从的威权在。
“是,大人。”袖儿提起裙摆,忙退了出去。
“啊,袖儿——快回来——”见袖儿像逃命似地退出房外,明月气呼呼地瞪回项少怀。“你竟敢命令我的丫鬟,什么意思啊你!”她边说,边用食指在他胸膛上戳,最好可以戳出几个洞来。
这人不但不放开她,薄唇竟勾起俊逸的浅笑。
“你精神很好嘛。”他原以为,外头传得满城风雨的谣言,会让她一蹶不振,当现在瞧见她不但有精力骂人,神色气态都不错,便放心了。
“我当然好啦,怎么,你巴不得我不好吗?对不起,让阁下失望了。”挣脱不了,她只好继续窝在这副有力的怀抱中,发现他还是那般俊挺好看,让她平静无波的心湖又被搅乱了涟漪。
他来做什么?他不是不想看到她吗?
“为什么把月华坊卖了?”
“不关你的事。”
“明月。”当他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时,她的心突然硬不下来了,当两人如此靠近时,她实在无法逼自己真正冷淡面对他,几个月未见的人,突然直闯她的闺房,就为了质问她为何要离开,他到底想干么?
为什么偏要这时候来质问她?这很重要吗?
“月华坊生意一落千丈,不得不关门大吉了,你现在高兴了吧?你不是一直想封了月华坊?恭喜大人称心如意了,以后不会再见到我这个眼中钉。”他下巴绷紧,愠怒的语气中有着压抑。
“你该明白,我并无此意。”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刻意疏远我,身分尊贵的你,害怕我这个低贱的歌妓辱了你的名声。”“胡说!”他低斥,因她这话而深深感到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