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讶然望着他,眼泪又滑了下来,内心一片温暖,嘴角勾起……
「罗谦,你……你跟乐儿……你们相爱?」他当然没有瞎,只是一时高兴忘了。他妹妹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这个兄长,而是罗谦,还口口声声亲昵地呼唤罗谦,甚至主动吻他!而这个傲慢的六王爷,居然也肯为了他妹妹尝苦药,如此——
「哼,本王是何等身分,她配吗?小乐只是我暖床的女人,以前是,以后也是,她……连做我的妾都不配!」
她仰头望着他红红的背影,不曾见他回过头看她一眼,冰冷尖酸的话像她刻纸的刻刀,每一字句,每一声都划破她的心脏,她像看见鲜红的血液喷出来,喷出了满眼红……
「罗谦!你——」
「二哥,他说得没错……谦说得没错……我爱他,我心甘情愿做他的暖床工具,我愿意……一辈子无名无分在他的身边伺候他。」轻柔的声音清晰如响雷,掷地有声,坚定不悔。
罗谦却反而像被狠狠砍了一刀,痛到全身都麻了。僵硬的脖子,始终回不了头,看她一眼……
第十章
她睡过了冬末,醒来已是初春,大地换上新貌。
透过窗,庭院的大树冒出新芽嫩叶,树下的秋千随着微风偶尔飘晃。
一个新年已过,她十八岁了。过了今天,她将离开常家,进入惠亲王府,服侍谦……服侍六爷。
这是她的决定,为了说服父母、兄长,她详细述说她遗忘的那一段日子发生的种种,过去的罗谦真情至性,对她宠爱呵护;没有罗谦用药养着她,小常乐可能早已夭折;没有罗谦为她试药,不会有今日的常乐,她更可能再活不了几年。
他深深爱她,为她披红,为她遮扇,而她却以自绝的方式离开他,彻底伤害了他。
从她醒来恢复记忆以后,她就知道她做错了。
这些年来,他表面上过得自在快活,但是那件红服再也脱不下,就像枷锁穿在身上,套着他深沉的痛和恨,时时提醒他,他为真爱付出的代价有多可笑和惨痛……
但是,他又何尝不是在等她呢?穿着那身红,出现在她面前,是希望她能想起来,有个人仍然深爱着她……
他始终以为他们的外貌差距是造成她离开他的主因。
因为这层误会,面对遗忘了自己的女孩,他仍然想遮掩他过于俊美的脸庞,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其实害怕她看着他的脸,又因此退缩远离了他。
他的心情至今仍然矛盾,渴望爱她不敢爱,想恨她却又无法彻底……
她从四岁起就睡在他的身边,摸着他的心,读透他的心思,她懂他的苦与痛,更心疼他苦苦折磨了自己。
他必须用言语一再的伤害她,才能为依然爱她的自己出一口气。
而她,这些年来将他遗忘,一再的想从他身边逃开,恐怕他看在眼里,又是像一把刀细细切割着他的血肉……
她一再一再的无心伤害,他还是选择保住她的性命,默默为她喝着那杯苦药。
她不知道这一辈子,还会有谁如此真心为她付出了。
她已经死过一次,不违圣命了。
如今龙椅上已经换了人,她也长大了,她不再是十二岁时那个胆怯的小女孩了,现在她更懂得为爱她、她爱的人着想,她要待在他的身边,弥补她所造成的伤空口——
无论以任何方式!
她的爹和娘,默默的走出房去,虽然心疼不已,但已经能够尊重她的选择。
「二哥……」她望着常欢,他一脸严肃,站在窗前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她心里难过。她上前轻轻拉他的衣袖,「二哥,你不要担心,不管他是以前的谦,现在的六爷,或是高高在上的六王爷,他都会善待我,我以后会幸福的。」
「乐儿,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你当年的苦衷?他如果知道你是不能抗命,你们就能恢复以往的感情,我才能安心把你交给他。」
常乐摇摇头,「他如果知道那年下密令要我自尽的人,是他的父皇,而他却被蒙在鼓里,保护不了我,只会令他更痛苦而已。我不希望他对我心怀愧疚,又为我付出更多,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该是我对他付出了。」
「乐儿,你就忍心看我们为你牵肠挂肚吗?」常欢的心情复杂,为了妹妹,他们兄弟与罗谦结下的长年恩怨,不是她一番话就能简单化解,过去罗谦不让他和常喜见到乐儿,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否则当年,他又怎能独占乐儿的爱,他和常喜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他抱着乐儿睡,更不会让乐儿去爱上他!
「二哥……对不起。」常乐歉疚地低下头。她不能欺骗任何人,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罗谦。
常欢终于看清了事实,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以后如果不能够善待你,我都不会放过他。」
这表示二哥肯让她去罗谦的身边了……常乐内心一阵热,眼泪冒了出来。
「二哥,虽然我和柳大哥的婚事没了,但是柳姑娘对你情真意切,你和柳姑娘的婚事千万要办。」
常欢扯起眉头,瞪着妹妹,「若非因为你,我会答应这桩婚事吗?我一人多自在!」
「二哥……」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担心这么多。」
常乐终于笑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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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亲王府一片新气象,就见望月笑得乐呵呵,一大早就忙着整理那顶轿子。不管常姑娘以何种身分入门,他都准备来个阳奉阴违,抬上八人大轿,沿路敲锣打鼓,鸣放鞭炮,风风光光去把常姑娘迎回来!
反正爷那脾气,嘴上不肯认,心里还是疼着常姑娘的,估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办。
「快点、快点,把轿子整理好,红布盖上,红花要插好啊!你们几个抬轿的,都去换上衣服,穿喜气点!还有,放鞭炮的,小心别炸到人;敲锣的、打鼓的,给我使劲的敲打下去!可记得告诉所有人,咱们这队伍是迎亲的,惠亲王府办的喜事!」望月拉开大嗓门,深怕远处的人听下到似的,扯得喉咙都快破了。
顺着风向,他那尖锐的声音传到了后面的楼院,罗谦站在楼上窗口,眼望一片新绿,眉头忽然皱起。
这奴才愈来愈不把他这主子放在眼里了。
他听着前头一阵敲敲打打声,看样子是准备要出门了,他眉间一宽,嘴角隐隐上扬,转身回到床上。
他正要躺下继续睡,那阵敲打声忽然停了,像是被什么事给打断,突然静悄悄。他爬起身,仔细听,只传来枝头上鸟吱吱的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这才起身套上外衣,准备到前庭去看看。
罗谦才走下楼,就见到望月带着常乐走入楼院来……这么快迎回来了?
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看见望月一脸沮丧,失望却又难掩喜悦,他心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蠢丫头不等迎亲队伍去,傻得自己拎着包袱上门,她这回倒是把他的话听得认真了!这次常欢怎么就如此忍心?
「爷……姑娘来了。」望月一张脸想哭又想笑,相当滑稽。
罗谦打开扇子,露出双眼冷冷瞅着她,「来了就来了,有必要敲锣打鼓吗?吵得本王不能睡。」
常乐双手抱着包袱,站在大门下,风口处,料峭春风吹着她一袭春服,令她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