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怎么办?”她抓紧他的手,心乱如麻。“早说你不要太张狂,朝中还有丞相的旧部吧?只怕也会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坏话。你近日有没有收受贿银?有多少把柄会被人攥在手里?或者,你可以推辞掉这个代丞相的位置,就做你的户部尚书好了?”
曹尚真伸臂揽住她的肩膀,低头枕着她的秀发,很开心她难得的慌张。“夜溪越来越会替我着想了,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好不容易坐到了这个位置,为什么要拱手让人?尤其是现在,既然我在陛下心中有了问题,忽然请辞,反而显得我心中有鬼。”
“你做事,向来喜欢行险招吗?”她察觉到他的语气中,类似孤注一掷的危险气息,因而更加担心。
“不出险招,就不能有奇效,我做人的确如此。”他自信、坚定,当然张狂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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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尚真忽然病了。去府中找他询问事情的人看到他脸色蜡黄,不住发抖,还在不停地忙公务,于是找他处理政务的人都变成了去看望他病情的人。
后来不堪府门前过于车水马龙,曹尚真终于向皇帝请旨,告假七天,皇帝立刻表示出对他病情的殷殷关切,先是命几名德高望重的太医去府上诊病,又同意他休养几日,将各部的奏折改在交予中丞之后,直接呈交皇帝。
曹府这才终于清静下来了。
走到廊下,丘夜溪看到婢女捧着一碗汤药走来,问道:“是少爷今天的药?”
“是。”婢女话音刚落,她便将那碗药接过来。
“给我吧。”
推门走入卧室,曹尚真正披着衣服坐起,她一边将碗放下,一边轻声责备。
“怎么起来了?”
他看着她笑。“躺了一天,也该活动活动,要不然就真的病得半死不活了。”
“我以为你有什么妙计,竟然想出来装病,结果糟蹋的是自己的身子,陛下真的会因为心疼你而不和你计较吗?”她皱着眉扶住他,将药碗端过来,一勺一勺亲自喂给他喝。
“虽然生病代价不小,但是好歹暂时转移了陛下的注意力,你看现在府门前这样清静,陛下就不用怕我结党营私了。”
“那也只是暂时,你的休假结束,还不是会恢复老样子?”
“这几日没了我,朝中虽然不会大乱,但是陛下必然感到任务繁重。他年纪不小了,太子又一直顶不上用,身边可信可托之人一个也没有,累他几日,他会重新考虑如何安置我。”
喝下最后一口药汁,他不禁抱怨,“怎么也没个冰糖葫芦甜口舌?这药也太苦了。”
“你自己找苦吃,怨得了谁?”她嘴上讥他,却从袖中拿出一个纸袋,袋子里装了七八颗山楂果,正是从冰糖葫芦签子上取下来的。
曹尚真大喜,兴奋地叫道:“夜溪啊夜溪,真不愧是我最最喜欢的夜溪,还是你最懂我的心!”
她嘴角含起一丝浅笑,看着他一颗颗囫囵吞枣似地嚼着冰糖葫芦,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问:“下一步你想怎么办?”
“偷得浮生半日闲,能休息几日就休息几日好了。”他将空的纸袋子一丢,倒到床上,一手拉着她,“这几日也辛苦你了,兵部那边你还要忙,这边又要照顾着我。”
“你这么大的人,不用我照顾,家中的婢女们自会忙着过来献殷勤。”
她用拇指抹去他唇角边一道浅黄色的药渍,却被他一下子拉倒在怀中。
“都病了,还这么大的力气。”她嘟囔一声,所有话语就被覆住,苦涩的药汁和酸甜的山楂果,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有点头晕。
“夜溪,怎么办?我陷得越来越深了。”他呢喃着,手指轻轻玩着她鬓边散落的一缕秀发。
她一愣,忽然明白他说的意思,于是蜷缩了身子在他身边挤出一隅,淡淡道:“那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
“我不是早就说过?夜溪说的话,我听。”
“那么……以后别再做贪官了。”
他忽然笑出声,“你心中的好官坏官,就是清官和贪官之分?”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他顿了顿,“官场之道,为人之道,种种事情皆不能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我不想做官场里格格不入的假道学,若非要做一股清流,到最后只会让人抹得更黑。”
她蹙着眉心,想说他是诡辩,但是看在他还病着的份上,暂时不想和他计较这些。
此时屋外有家丁禀报,“少爷,少夫人在这里吗?宫中派公公来传话,说皇后请少夫人入宫一叙。”
“皇后又找我?”丘夜溪倏地皱起脸。“我可不可以不去?”
“也可以,就说你也病了。”曹尚真笑着握紧她的手,“反正我吃坏肚子的那盘生肉什么时候都能找得到,要不然,我叫他们也给你准备一份。”
“算了,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她起身,和吃生肉相比,她宁可去见皇后。
皇后这次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但依旧是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大圈后,才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明知道她已经嫁给曹尚真许久,皇后居然还以“姑娘”一词来称呼她,便知道皇后心中对自己的芥蒂依旧未除。
她恭敬地行礼,客气回话,“多谢皇后陛下关心,他的病情已经稳定许多,只是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出门。”
“这孩子向来身子骨硬朗,这一次怎么会突然病倒?”皇后像是自言自语,并不需要她回答,又将话题一转,“梦娇有没有和你们说起什么朝中的事情?”
“梦娇公主与我并不相熟,是否和……相公说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丘夜溪一咬牙,将最不喜欢的那个肉麻字眼说了出口。在皇后面前,她并不想示弱回避,既然曹尚真都已经是她丈夫,她就要堂堂正正地叫出来。
看着她紧绷的表情,皇后倒是挑了挑嘴角,“既然你已经把自己当作曹家妇,好吧,有件事我就问问你。倘若陛下有日罢了尚真的官,你会怎样?”
猛然听到这样惊天动地的问题,丘夜溪心头一沉,静默半晌后,说:“娘娘是问我身为尚真妻子的意思,还是身为朝廷之臣的意思?”
“两者都可。”
“若陛下罢官事出有因,也确实是他自作自受,那我就听从朝廷的安排。”
“他若入了狱——”
“我为他送牢饭,送到他出来的那一天。”
“他若要被问斩——”
她一震,凝视着皇后,“会有那么严重吗?我听说娘娘很疼他,不会任由他被陛下问斩的。”
“现在是我问你的意思。”
抿着唇,她半晌后回答,“那要等到那一天,我才知道自己会怎样。”
皇后审视她良久,沉下声音,“现在陛下手边有一些奏折,就是说他平日里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还有些人联名指证……”
丘夜溪浑身轻颤,急急道:“但娘娘和陛下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也知道他是清官还是贪官。”皇后叹了口气,“其实是贪还是清,都无所谓,反正民间不是有句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贪,那一点俸禄够做什么?但是眼下陛下就是对他有了芥蒂,如果揪着这件事不放,我怕尚真真的会有危险。”
沉吟片刻,丘夜溪问:“娘娘叫我来,和我说这些话,是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