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是个博学的人,他也自认对于学习而言,自己是非常贪婪的,只要是知识,他都愿意去学习去涉猎,他不能忍受无知。可是对于R 国的历史,他确实无知,就像个外国人……只因为自己身世的关系,他对这个国家的种种充满排斥。
向南难以想象孙月、孙宜平这两名女子竟然是孙湉湉家族的家仆,世世代代的那种。不敢相信这种违反人权的奴隶制度明明早就被废除了,可是竟然还活生生存在于这个年代!更不敢相信如此优秀的两名女性竟然毫不反抗,就这样听从家人的安排,甘愿成为孙湉湉的附属!虽然,向南思考的重点从来就在孙湉湉身上,而他想的是:孙湉湉虽然天性冷淡,但却非常随和,她几乎什么都听那两名丫鬟的安排。并不是说她没有主见,事实上她是个意志力非常坚定的人,所以这才更显得奇怪!更别说两名丫鬟还是她们家的家奴,地位又比现代的雇佣关系更低一
些(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贵族的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他不懂,而更不懂的是孙湉湉……
今晚他的情绪起伏太大,因为无知而产生的问号太多,让他觉得烦躁,也让他原本甚有把握的计划,如今都变得不确定起来。而饮得过量的
酒精,又助长了这一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有计划的前提,都是在最大的限度内了解你要对付的人。可是,他发现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了,难怪近两个月以来总是一事无成。太过惨重的挫败感,在今晚争先恐后的喧嚣起来,扰得他头痛不已。
光是一个孙湉湉,他就觉得无从分析起,靠近不了她是个无法克服的问题。而另一个相对简单些的张华琳,却也不像寻常富家夫人那样泼蛮,
行事张扬却还是有着气度与自矜,面对着自己失败的婚姻,以及丈夫外头的女人,坦然,而又高傲,不让人看见她有丝毫狼狈。
远在天边的孙湉湉,如今单独一个人站在他眼前,连他自己想来都难以置信。如果说这是今生唯一的一次单独见面的机会,他也毫不怀疑。
「你的意思是,华琳今晚意外见到了她先生的女性密友,而且还争相竞拍了一件玉器,然后失败了?」
「是。在喊出的价码已经超过玉器本身的价值十六倍以上之后,华琳放弃了。」向南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张华琳身上,幸好一心二用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他专注的目标是她,从她的外表到她的性格臆想,只消分出两分心思应付所有与张华琳有关的话题便绰绰有余。
「那么,她现在人在房里是吗?」
「是的。她喝醉了,她的助理在房间里照顾她。如果妳想拜访她的话,明天下午会是比较恰当的时间。」向南看出了孙湉湉可能的念头,直接帮她打消掉。如果没有打消孙湉湉拜访张华琳的念头的话,那么接下来被打发的人就是他了,这可不是他希望见到的。
孙湉湉顿了顿,点头。认为这场短暂的谈话应该结束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所以?」向南听得出她告别的意味。这位冷淡的小姐,随便打发人时都不会有一点不好意思的吗?
「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晚安。」虽然向南浑身散发着「还有话要说」的气息,但孙湉湉并不认为两人的交情有好到可以随意谈天说地的程度。
向南没有顺着她的话说晚安,他不认为今晚到此为止,那么她当然还不能走。「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了。」他笑笑,向她走近。如果彬彬
有礼对她没有用,那就按照他的方式来。
孙湉湉的背后是落地窗,没有多少退后的空间;而她也没有退,只是直视着他的眼,静静的,没有丝毫慌乱,也没有畏怯。
「湉湉,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向南似笑非笑的逼近她,向来阳光开朗的俊颜上像蒙上乌云一般,阴沉得迫人。「当妳不再像个训练有素的完美闺秀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我很想撕开看看呢。」
「我却是不好奇的。」孙湉湉慢慢开口说道,一字一字的咬音清楚,望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震动,也不因为他没有征求她同意就擅自叫她名字
而出言抗议,眼下,那些都不重要。「对于你的各方面。」
她对他没兴趣,向南早就知道了,可是真听她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他以为他并不在乎的,毕竟当初接近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王子齐的未婚妻,想逗逗她、玩笑似的想给王子齐制造一些麻烦罢了……
好吧,他承认那是美男计,非常失败的一招,在于从前太过无往不利的情史给了他自大的心态;而他又太看不起这些关在家里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觉得没半点挑战性,所以一开始就意兴阑珊地,以为随便逗弄一下,就算得不到芳心,也可以动摇她的意志。
这不是很严密的计策,也并不势在必得,只是玩玩而已。可是,当她真的将他视作路人甲时,摆不平的却是自己的心了。
要讲出什么样的话,才可以成功看到她变脸?他不确定,不过他却知道全天下的女人都会为那老掉牙的三个字为之动容……
「我爱妳,湉湉。」他紧紧看着她,微笑地道。
一个女人,面对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被告白,该是怎样的表情?
孙湉湉没有闪躲,与他对望,眼中闪动着探究的光芒,不喜不怒不羞不躲,如果她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心,也只是出自于想知道他突然对她告白是想得到什么。
向南笑。「我是第一个对妳这么说的男人,对吧?」他伸手想碰触她肩上的秀发,但她退了一步躲开。
「我知道妳认为我只是在开玩笑,可是,若并不是玩笑呢?妳会不会考虑给我机会?」很想碰触她,就算是一缯秀发也好。可是她的肢体语言写着拒绝,他也不是强求的人……
至少没有强求到像个登徒子。
「不会。」孙湉湉冷静的回答他。很短的时间内认清了情势,如果她坚决将缄默保持到底的话,这个男人也将会纠缠她到底。她发现,他似乎
也喝了不少酒,正在纵容自己的任性,她必须冷静应对,安静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贵族?还是因为我没有钱?或者是因为我不是王家未来的家主?那如果我有呢?如果我是呢?我向南也依然是向南,但妳却可能就会允许我碰妳,妳就会把我当成丈夫候选人,妳长在头顶上的眼睛就可以看到我的存在了,是吗?」
「原来你只是想发牢骚。」孙湉湉疑惑地问:「可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是恰当的听众?」
「为什么妳不恰当?我刚才说我爱妳,妳打算坚决忽视到底吗?不要逃避现实!」他的口气不正经,但眼神却很骇人。
「现实是,如果你爱我,那又与我何干呢?」
向南愣住了。如果刚才失控的言论,都可以称之为发酒疯或藉酒装疯的话,那么,她冰冷的回答就是最神速的解酒剂,直接让他透心凉。当他下意识的想指责她的冷酷时,却发现这样的回答,其实是似曾相识的……在若干年前,有一个女孩……
或者更多的女孩,曾经对他告白过「我爱你」,对于那些在无数次拒绝之后,仍然穷追不舍的人,他不耐烦到极点时,响应的话,不就是这样类似的字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