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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青丸的药性,但光是凑近过来,他已嗅到药丸异样的清香。

  再有,是她那只抵得好近的柔荑,能无声地诱哄人。

  巴罗目光直勾勾,张嘴任她喂入。他用舌压住一下子便窜漫出来的凉冽感,瞬间觉得呼息一清。

  接过小瓶塞进怀里,他微颔首,极深地望了她一眼。

  随即,他整个人没入纵穴里,手脚好快,才眨眼就瞧不见影儿。

  焦急围在旁边的岛民们原本七嘴八舌商量着该如何救人,见巴罗往底下爬,所有声音全止了,大伙儿屏息凝神地听着下头动静。

  好静……

  什么声音也没有……就是静……

  有人受不了了,伏在穴口朝底下喊,这时跑去取绳子的人终于气喘如牛般扛着一大捆草绳奔回来。

  两名岛民赶紧往穴内放绳,边放边朝里边嚷嚷,希望底下的人能有回应。

  陆丹华跪在纵穴旁动也没动,眸光从方才巴罗下去后,就再没挪移,直盯住深幽幽的黑穴。

  他下去多久了?

  一刻钟?两刻钟?还是已有半个时辰?

  她耳中听到自个儿胸房里怦怦跳的心音,好清楚,一下下震着她的耳鼓。

  突然间,胸口被某种力道撞痛,痛得她忍不住缩肩抽气,但痛得好,因她整个神魂紧绷到忘记呼息,当那条放落的草绳被底下人用力拉动时,围观等待的众人发出惊喜叫声,而她终于呼出那一口绷在胸间、喉间的郁气。

  有了回应,大伙儿精神一振,那扯动的力道似乎要他们回拉。于是乎,三名汉子抓着绳头,开始一寸寸收绳。

  头一个拉上的是跃下去救小鹿的那名养鹿人,他已然昏厥,但呼息的力道尚强,帮他解下绳子后,有人接手照顾他,绳子再次被抛入穴内。

  第二次拉上的是其中一头鹿只,浑身都是泥,虽闭着眼,肚腹却明显地一缩一鼓,鼻孔张缩着,很使劲儿地喘气。一旁养鹿人赶紧接过去照料。

  绳子第三次放下,这次过了较久才有动静。

  一颗心都快蹦出喉咙的陆丹华已无法静候,十根指儿相互绞扭着,唇都咬出痕了,很怕未了真要出事。

  直到大伙儿开始拉绳,一点、一点慢慢拉,然后幽黑的纵穴内终于出现隐晦的影儿,淡影越来越清楚,轮廓渐明,她心绪跟着高昂,不禁欢呼了声,因为看见男人那一头黑与金交混的棕发了!

  这一边,巴罗单臂抓住绳子,另一手把体型偏瘦的小鹿抱在怀里。

  他足尖借着上拉的力道,顺势踩踏穴壁突起之处,稳健往上攀爬。当他肩臂露出穴口后,许多只手臂一块儿抓住他,将他整个拖离纵穴。

  大伙儿欢声雷动。

  尤其,被救出的养鹿人此时终于醒来,面庞虽显疲惫,但神智已恢复,众人见状更是欢欣,全围着巴罗又拍肩、又笑嚷。

  对于当地的吕宋方言,巴罗如今已听得懂七七八八,但说的能力还不是很好,再加上他寡言得教人发指,平常疏于练习,进步得自然缓慢。然而此时,他将怀里小鹿交给旁人后,却掀了掀唇,很努力地对岛民们挤出一句——

  “该谢的是这位姑娘,她给的青丸很好,在底下,我喂人也喂鹿。”

  所以,如今人畜平安,全赖她的青丸相助。

  陆丹华不习惯受众人注目,但此时此际,岛民们哪里肯轻放她?在拍完巴罗的肩臂后,又一窝蜂地朝她拥近,将她团团围困,好几张朴实黝脸冲着她笑,此起彼落、叽哩咕噜地说个不停。

  显然,她虽为汉家女,对当地方言听说的能力却好得不得了。强自压抑了羞涩之情,她倒是大大方方和岛民们对应。

  不知过去多久,待她费了番气力摆脱太过热情的岛民后,才惊觉那个男人竟已不在原处。

  不在原处?!

  他这是大玩“金蝉脱壳”的招数吗?!

  把她丢给大伙儿,拿她当屏障,然后自个儿却乘机躲得远远的?

  人呢?上哪儿去了?

  状况还有些虚弱的养鹿人和小鹿们已被带走照料,几名岛民们则合推着一块大石,准备把纵穴暂且堵住,再请示老岛主看怎么处理较妥善,草坡这儿终回复该有的平静。

  陆丹华四下张望,一名也是养鹿人模样的小少年似是看出她在寻找什么,咧嘴冲着她笑,手臂一抬,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她循着那个方向走,重新爬上草坡,跃过丘陵线后,她看见那男人就在沙岸上,而且正往海里走,他走走走,水漫到大腿高度后,突然一个飞身扑进海水中,浪打来,把他身影卷远了。

  咦?

  她不自觉朝岸边走去,走得有些快,甚至小跑起来,直到瞧见他在层层轻浪间破浪而出,畅泳的矫健姿态如传说中的鱼人,一会儿没入水中,一会儿又浮出海面,劲身隐隐泛光,她才缓下步伐。

  她没唤他,走近后,她着魔般盈然而立,被海中那个画面引走所有专注。

  “鱼人”来回游过一阵后,在浅海里立起,随着他走回,水面到他的腰、他的大腿,然后是小腿,他又“化”作全然的人身,耳后无腮,手指与足间没有生蹼,他回到她面前。

  “你为什么不脱衣再下海?”

  是瞧见男人浓且好看的眉挑动,陆丹华才意会到自己幽幽地问出什么。

  脱衣?噢,真着魔了,她竟真的这么说!

  “衣衫全脏了。”巴罗淡道,根本不在乎浑身滴水不停。他将长发整个往后扒梳,浓蜜色的俊脸在天光下仿佛镶着金,宽额和颊面上犹挂着水珠,实在是……太秀色可餐了.

  陆丹华脸一热,赶忙撇开眼。

  姑娘家这么胡思乱想,实在太不庄重!

  她深呼息,费劲儿把思绪压回他的答话上——衣衫全脏了……

  喔,是的,他攀出纵穴时,从头到脚,好几处都裹了泥,那只受到惊吓的小鹿还蹭得他的前襟一片脏污,她怀疑上头说不定也沾了鹿尿。

  巴罗又解释道:“在海里游一游,把脏泥洗掉,这样好些了。”

  “我想……你把上衣脱去会舒服些。”悄悄咽了口津唾,她尽量持平嗓音。“南洋岛上的男人,很多都习惯打赤膊,当然,连环十二岛上的汉子们亦是如此。我在那儿生活好些年,也都瞧惯了,你如果想脱衣,无须顾虑到我……”

  唉,她绝非有意绕着「脱衣不脱衣”的事打转,但他湿淋淋杵在面前,日阳虽暖,海风却强,瞧得她一颗心都揪紧,不是单单对他,若换作其它人,她都会在意的。

  那双瞧不见底的黝瞳又一次深深凝望她,好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

  “我不习惯打赤膊。”

  “为什么?”似乎不该追问,却控制不住。

  耸耸肩。“怕羞吧。”

  “什、什么?”

  “就是……”略顿,他神情严肃,很努力地斟酌字句.“会不好意思。”

  沙岸上一片静穆,除了浪声、风声和海鸟叫声,再无声响。

  半晌过去——

  “你……你……”陆丹华全然怔住,懵了。

  眼前男人还当真脸泛潮红,英俊面皮浓蜜里透暖!

  他他他……真在害羞啊!

  这男人竟懂得害羞?!

  第三章 来寄浓檀香一钵

  姑娘无话,他亦不语。

  这两两静默的情状并未给巴罗带来困扰,事实上,他还莫名自在,仿佛她喜欢发怔多久就多久,没谁会相扰,他仅是随着日阳挪移身躯,投落一片阴影罩住她,顺道晒晒一身湿衫。

  几只海鸟在不远处海面上鸣叫、抢食小鱼,他昂首瞥了眼,忽地思及什么,低缓的男音若闲来无聊般,淡淡与身旁人话起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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