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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此时就属这崖壁下的林中最为安静,无谁相扰。

  巴罗下那段不甚陡峭的石梯时仅几个起伏,一盏茶的时候都不到,人已稳稳落在崖下。他入紫林,把臂弯里气红小脸的姑娘放落,却是让她背靠着树干,断她后处,让他方便阻挡她去路。

  果然,双足甫落地,陆丹华看也不看他一眼,举步便走。

  她走右边,巴罗横臂过来把她挡将回去;她再朝左边突围,另一只长臂同样将她逼回原处。左右失利,后无退路,她闷烧的火气突然变成燎原大火,想也未想,握紧五指,一个直拳朝前打——

  “怦”地闷响,她正面攻击的直拳干脆利落地击中男人胸膛。

  出拳打人,陆丹华自个儿也轻颤了下,巧肩微微瑟缩。

  这招直拳的出拳角度和力道运用,说到底,还是眼前这个挨她打的男人不厌其烦、一再重复才教会她的。

  打了人,她不禁扬睫,哪知他实在……实在很欠打!尽管抿唇不语,那双漂亮的俊目却闪烁辉芒,一副“打啊!再打啊!何须停手?”、根本不把她的攻击放在眼里的神气!

  “你到底想怎样?!”她挫败叫嚷,直拳再出,这次是左右拳连攻,“怦怦怦——”地全击在他胸膛上。

  巴罗由着她“施暴”,不退反进,寸寸进逼,逼得她脚后跟都抵到身后树根,被绊了一跤,他终于出手扣住她两只皓腕,把踉跄的她拉进怀里搂住。

  “小心。”薄唇蹭出两字。

  陆丹华杏眸怒瞪着始作俑者。“我很小心,如果巴罗大爷别来招惹,肯高抬贵手,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

  他意味深浓的目光锁着她红扑扑的脸,不知探究什么,看得丹华浑身有小蚁漫爬似的。她想扭动身子,才扭没几下便发觉这主意实在不妙。

  “你……放开,我自己能站。”两具身体实在贴得太近,怎么动都不对。

  巴罗像是也察觉到了,五官绷了绷,随即两手一弛放开她,但仍让她留在自己能随时掌控的范围内。

  陆丹华本能地往后欲退,却根本退无可退,背脊直接贴着树干。

  她咬唇,神情倔强,一手抚着另一只的细腕。

  “你出拳方式不错,只是力道再重些会更好。”男人竟然还很认真地给评语。

  他以为她不想下重手吗?

  是他胸肌练得太结实,害她打得气喘吁吁也撼动不了他分毫啊!丹华开口欲骂,无奈平时就不习惯口出恶言,此时尽管气恨,搜遍脑海也想不出骂些什么才能消心头之气。

  巴罗突然出招迅疾地又一次抓住她的手,未等姑娘有所抵拒,五指已掐在她腕处穴位,以适当力道为她按揉。

  “你干什么?”她欲要抽手,他硬是不放。

  他依旧沉默不语,专注地料理她双腕穴位,才几下揉捏,陆丹华已觉两手的酸疼感大大减轻不少,结果是她揍完人后,还让“受害者”替她这位“施暴者”的手按按揉揉、活络血脉。

  她悄悄打量,瞧他神情阴郁的俊脸果然如宅里的人所说那样,双颊略陷,两眼周围各淡青了一圈,这两、三日肯定没睡好……方寸间抽疼一阵,不平之气略缓,她咽下喉间堵堵的无形小块。

  “你回来不是找主爷谈事吗?何必跟在我这儿?若要找主爷,他、他在……”陆丹华没法将话说完,脑海中清楚浮出香闺内火辣辣的一幕,此时手又被男人轻扣,她全身直冒暖,热烘烘的,自然而然记起那时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以及他用唇舌和大手所掀起的狂潮。

  噢!那一天在总仓后院房内,难道她也如香闺里的女子那般,双腿大张地环上男人腰际吗?有吗?

  血液滚烫得都快冒泡,她面泛红潮,再次试着抽手,这回倒挺顺利就挣脱男人掌握,皆归因于巴罗愿意放过。

  “我没要找头儿。要谈的事,之前大船抵达时,在总仓那里都谈过了。”他淡淡道,虽未再碰触她,气息已将她环罩。

  “那你追着主爷回来干什么?”都要跺脚了。

  “头儿把他的女人带回来了。”

  “主爷带夫人回来,我这个管事的当然知晓,还用你来——”又说不完话了。陆丹华恍悟般眨眨眸,再眨眨眸,然后瞪大,望住他。“……你找的人是我?因为主爷回来,带着夫人回来,你以为……以为我见了会难受?”所以才快马加鞭追回来寻她!

  “你难受吗?”他当真问出,面色隐有暗红。

  “巴罗大爷,我真是难受,那也是因为可恶的某人!”她冲口而出,内心说不出的滋味在漫涌,气恼着,又似乎没那么恼,张牙舞爪的情绪被他“追回来寻她”的举动轻易安抚了,却也不甘心就这么和解。

  “对不起。”这位“可恶的某人”倒挺有自知之明。

  还能说什么呢?陆丹华轻咬唇瓣,倔着发烫的小脸撇向一边。

  两人对峙了会儿,巴罗低嗓闷闷地打破沉默。

  “头儿的楼主大人喜欢温婉可亲的姑娘,你这模样正合她意,那女人素行不良,以前曾霸占着兰琦儿不放,对兰琦儿做过不少……人神共愤的事。你得留神,要懂得处处提防。”

  兰琦儿是雷萨朗的亲妹子。

  陆丹华虽未见过那位美丽姑娘,这几年倒常从雷萨朗口中听闻她的事,知道她可是主爷心头上的一块肉。

  “夫人就是夫人,有什么好提防?待夫人适应南洋的事物,一切听从她安排,我也功成身退,届时我走得远远的,回我大姑娘身边,也就无须再管这儿的事了。”她说得有些赌气,也不知为何偏要提离开的事,内心隐隐兴起某种诡异的期待,似是希望他能表示些什么。

  巴罗果然紧张了,脸色严峻。

  他手抬起欲要碰触她,半途却顿住,略烦躁地握紧五指。

  “不要离开。”薄唇艰涩地磨出话。“别走。”

  她深深呼息,一口气鼓在胸房里,眸子明湛湛地直瞅着那张阴郁俊脸。

  忽然,他修长五指摊开,举到她面前。

  她浑然不解,哪知那男人竟道——

  “你要哪一根?食指?中指?还是两根皆要?”

  她气息一岔,险些没晕过去。

  “谁要你的手指啊?!”可恶!还来这招?耍无赖嘛!他想赔罪留人就只会耍这等伎俩吗?可恨的是他还认真得很,无半分玩笑意味儿,明摆着只要她开口,他的指斩下多少根都行。

  “你留下,我手指给你。”还说。

  “你、你你……你有病!”他对自身薄情到这种地步,缺胳臂少腿的都不觉遗憾似的。陆丹华气到踢人了,结实踢了他陉骨一脚。

  很好。好极了。在这男人面前,她所有的温婉和顺全都沉到南洋海底,撒泼的行径一波接一波,跟寻常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挨打又挨踢,他依旧杵在那儿不动如山,逃出绑束的发丝轻散微荡,让他削瘦的面庞添上沧桑味儿,目如忽明忽灭星,带着野气,深幽间窜起的小火光格外扣人心弦。

  陆丹华冲着他嚷:“为什么非要我留下不可?你说啊!只要说得出理由,我就留,留一辈子都行!”

  心跳得好快、好快,她不记得有哪个时候如现下此时。她是大胆、奋不顾身的,同样也是紧绷、提心吊胆的。

  她面红耳赤,眸底盈着期盼。

  等了许久,如石像静伫在面前的男人再三沉吟,想过又想,仿佛想得万分仔细了,两片薄唇几回掀合,终于沈而微哑地道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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