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着不动的姿势是很辛苦又很无聊的事呀!在辛缺梦快要忍不住无聊,崇高、伟大的布莱恩·史提波少爷终于开了金口道:
“你叫辛缺梦,是哪个辛、哪个缺、哪个梦?”他用英文问。毕竟中文发音对他这种不习惯说中文的人来说真的太拗口了。
虽然她不了解像布莱恩·史提波这样的大人物为何会对家中的小女仆有好奇心,但是她还是很乖的回答:“辛苦的‘辛’、缺少的‘缺’、梦幻的‘梦’。”乖巧之余,她用绝对标准的中文回答。
嘿,难死你这个美国人!辛缺梦在心匠对于自己规矩正确、却又有些刁难挑衅的回答,感到小小的窃喜。
“嗯。”布莱恩·史提波沉吟了下,像是听懂她的中文发音,又像是陷入深思之中。
整间温室再度呈现一片宁静。
她一直以为只有像她这种在台湾那种温热潮湿气候下长大的人,才会在美国的夏天仍然到温室来。没想到以前几乎无人出没的温室,今天竟多了一个人,而且似乎没有要离开的倾向……虽然说这间温室是他家盖的。
树叶被微风吹拂而过,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的温度虽然有点高,但微风轻轻的吹着,虽称不上凉爽,但也不至闷就是了。
正当辛缺梦对于这股静默气氛无聊到要打呵欠,脑袋也已经在思考要如何找个理由离开现场时,他的下一句话却堵住她尚未说出口的话。
“既然碰巧遇到了,那就陪我聊个天吧。里面有椅子可以坐,走吧。”布莱恩·史提波状似随意的说道。在前方走着的他,有意无意避开顺风处,免得再度因为温室门口吹进的风而打喷嚏。
瞧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她努力的瞪瞪瞪,看能不能用眼神将他高大的身躯给燃烧成灰。
用力瞪了很多下,他宽阔的背影还是散发出浓浓的存在感,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算了,他不是纸,她的眼睛也不是凸透镜,想要把他燃烧成灰,也要她先练成特异功能再说。
尊贵无比的大少爷竟然要一个小小小的小女仆陪他聊天?真是见鬼了!辛缺梦心中不住的咕哝着。她只是要来温室吃橡皮糖而已,这包糖果她才刚拆封耶,别想她会分他吃糖果,门都没有!她努力将大少爷小人化。
本来想说一整个下午就在温室吃糖果思考事情,想完事情正好就把糖果吃完,谁知竟跑出一个程咬金!虽然她是要想如何打开他房中的保险箱,不过他也不用这么恰恰好的杀出来吧。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线索吗?辛缺梦心中顿时一凛。
“辛。”没听见身后传来应该有的脚步声,布莱恩·史提波于是停下脚步,回头低喊。
“是,少爷。”她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这时,辛缺梦突然痛恨起自己必须扮演奴性坚强的女仆了。她连对老爸老妈都没有这么恭敬过,还让他这位大少爷随传随到哩。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她要再多注意假扮的角色,千万别再挑这种任人使唤的身分,即使对方刚好在征佣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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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你们中国人会喜欢美国人吗?”布莱恩·史提波抛出一个奇怪的问句,莫名其妙的问题跟女仆的职责八竿子打不着。
才刚在舒适雅丽的椅子上坐着,布莱恩·史提波就问了一个差点让她想跳起来的怪问题。想了想,她谨慎的回问,“少爷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母亲虽然是中美混血儿,不过她的外表跟内心都很中国。我曾祖母是你们清朝的皇族,有‘格格’的封号。是不是中国人都住不习惯美国?我以前总是听她们在说中国的事,我没有听过她们提起美国这个她们居住的国家、我生长的地方。”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一个疑惑,放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也许这一位身手敏捷、看起来有些特殊的“女仆”,能够提供他不同于一般人的见解。
这是心理咨询吗?她可不可以收费?一盒瑞士莲巧克力就行了。
“故乡呀。中国是她们的故乡呀。可能是因为回不去故乡的关系,所以会更加思念啊。”二十世纪初,清朝皇权的结东、北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内战,一连串的动荡逼使富裕人家接连移民海外避祸,这种因为政治变化而造成的乡愁,财大气粗的美国人应该不懂。
“可是中国政府已经开放探亲跟观光,我有陪她们去过中国大陆,去了那边她们什么话也不说,最后还是默默地回到美国来。会不会她们其实是喜欢美国,只是没有表达出来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特别有说话的兴致,他对着眼前的女仆,叙述着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也许是湿热温室里的高温融化了他的坚强;也许是眼前的人身分不同,他不用顾虑问题合不合适,想说可以从她身上得到另一种不同的解答。
“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同样的地方,不同的景物,分隔了数十年的岁月,再看见那些旧物,只是无限欷歔。千万种感慨涌上心头,记忆里的旧人旧事旧物,全都在眼前的新人新事新物中找不到,旧地重游也只是平添伤心。”真佩服那两位老夫人有勇气去面对变迁剧烈的人事物。
啊!看他的表情,她似乎说中了。
远居他乡的人,回到物是人非的故乡,谁不会未语泪先流、心中涌上万千愁绪?恐怕两位老夫人都哭得十分凄惨吧。
“真的要她们回到中国定居,每天触景伤情,面对今昔差异,这样对身体很不健康耶。至于会回到美国,最主要还是因为习惯吧,因为故乡陌生到让她们不习惯,只能放在回亿里怀念。除了中国之外,她们就只剩下美国,即使这是一块陌生的土地,气候风景都跟中国相异;使用着陌生的语言,腔调不是自小听惯的北京话;居住着陌生的民族,外表长相跟中国人截然不同。”
“你也觉得美国人很陌生吗?”他一脸看似随意又隐含慎重的问道。
“也”?这又干她什么事了?
她又想了想,小心再小心的说道:“现在是一个信息、交通与观光发达的时代,所以美国与美国人对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称不上陌生。”
“难道中国人不能喜欢美国人吗?”他的眼眸深处藏着淡淡疑惑与期盼。新的一代在新的环境,会不会有新的结局?如果对象是“她”,会吗?
别乱说,她又没有这样讲。
她再三斟酌,小心观望他的神色后才说道:
“布莱恩少爷,您这样说会挑起民族情结的……而且我认为中国人跟美国人是处在互相友好的情况,否则不会有一堆中国人都想移民到美国来。”
布莱恩·史提波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像是有听见她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难道中国人跟美国人不能真正的成为一家人吗?”
干嘛这样直勾勾的瞅着她问?就算他是帅哥,也不能这样失礼直盯着她瞧。她不会因此瞬间摔入爱河迷恋上他,更不会瞬间变成他的家人,她不是清朝的皇族后裔,也不是移民的中美混血儿,这样盯着她问,也问不出答案来的。她个人建议他不如每天花大把时间,对史提波家族的老夫人用力洗脑,也许很快就会变成融洽的一家人。